盟主宫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致,似被人从头浇了一盆凉水。
谢正紧咬牙关,冰冷的眼神目空一切,厉声质问众人道:“你们看看,你们都看看,这些魔教中人狂妄到什么程度了。”
周遭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陈达仁干咳了两声,欲言又止。
谢正瞪着眼环顾四周说道:“距离新一届武林盟主更替已经不足一年,如此时机恰好就用这魁斗魔教来铺垫,以壮我声威。”
陈达仁义愤填膺站起身说道:“我实在忍不住了,大哥要我看剿灭这魔教早已是势在必行。”
“你与我意思相同,狂妄的鼠辈不是想向武林挑战吗?那便来吧,我倒要看看,这个血狂屠有何本领挑衅天下群雄。”
“大哥,我这就去做准备。”
“般书同去哪了?”
谢正突然发现到场人中缺了一人。
“他外出办事去了。”
不知是谁回答一声。
“算了,铲除魔教才是当务之急。”
谢正一挥背后的披风,一拳砸在面前的桌上。
众人一齐站起身抱拳道:“请大哥下令!”
……
商加路几碗茶下肚,舒畅自在,两人也叙旧一番,眼看天色渐暗,他摇着扇子和张玉宣并肩往茶馆外走去。
茶馆外人声鼎沸,有数十人聚集在外。
商加路皱眉,心说八成这些人又是为了「十三路破凌气剑」而来。
果不其然,见商加路出来,所有人围了上来。
一个面容猥琐,尖嘴猴腮的人抢先问道:“商大侠,请问您打算将您手里那本剑谱交给谁。”
商加路上下打量他一眼,微笑道:“我说这位兄台,你资质太差,就算给你也练不好,何必来趟这浑水,回家去耕田种地不自在么。”
他被奚落一番,随即涨红了脸,喝道:“若不能练绝世神功,岂有脸面回家。”
商加路愕然,道:“我传你两式「红尘冰戏」也一样的。”
此话一出,后面人更加踊跃了。
“我出身名门,将剑谱传给我,定能发扬光大。”
“我自幼习武,精通各类兵器,最为擅长用剑。”
“商大侠,收我为徒吧!”
“我愿用万贯家财来换此剑谱。”
商加路眼看情况愈发不可收拾,对张玉宣一抱拳:“张大人,今日就此别过!”
一转身,轻功点地,飘然远去,留下一众人等。
他俯瞰着整个京城,最后落在了一品天阁外,一个潇洒的鱼跃翻身跳了进去。
李笑天半躺在金椅上,抚着肥胖的脸,笑呵呵说道:“商大侠,你可知现在找你的人可不少,放眼整个京城,还是佛爷我这里清净吧。”
商加路拍了拍身上,拿出扇子回答道:“若不是这样,我又何必再回来呢,不过话说来京城里,也只有此地可以收留商某喽。”
李笑天肥胖的身躯缓缓站起,屏退侍女,一步步朝商加路挪来:“说的好,我们这百昌荣,你商大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商加路摇着扇子作揖道:“世人都说佛爷您作恶多端,我看您对朋友还不错。”
李笑天被奚落了一句乐呵呵笑而不语,反倒是拍了拍掌。
门外走进一含苞待放少女,芳龄约十六七,手捧一玉盘。
她朝商加路做了一揖礼,含羞道:“见过商大侠。”
商加路眼神闪烁,合了扇轻挑她下颚,深吸一口气问道:“佛爷您这是?”
李笑天快步走到商加路身边,用手比划指着玉盘中:“商大侠与我们百昌荣结缘已久,盘中物乃是献与商大侠的薄礼。”
商加路故作惊讶,指着盘中那尊温润无比的玛瑙兽首杯道:“此物如此名贵,商加路岂敢收下,佛爷若有事不妨直说。”
李笑天一直乐呵呵的脸上突然变得愁容满面,连声叹气道:“商大侠,你我之间也不再隐瞒什么,还请您千万要救救百昌荣啊。”
商加路瞪了瞪眼更是惊讶:“此话怎讲?京城内还有人敢打百昌荣的主意不成。”
李笑天摊开手,赫然掌中浮现一枚四四方方的暗器。
“这是?”
商加路拿起暗器翻看,与普通暗器无二。
李笑天面露难色道:“锈衣镖,乃是当年孙北秋的绝技。”
商加路笑了笑说道:“我明白了,孙己复要来了!”
“不,不是要来了,是他已经来了,但令佛爷我意想不到的是,今日一早,他只是来给我们一封信。”李笑天说道。
商加路伸手:“信?在哪里,我看看。”
李笑天从怀里掏出所说的那封信,交给商加路。
商加路看着信中内容,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翻涌如潮,或许信上的内容他早已猜到七八分。
难道一切都在计划内?商加路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转头十日前,一匹快马在官道疾驰,马上之人正是人称大落马擒拿手的般书同,马向北走,往京城的方向。
穿过济南府境内的一处树林,他遇到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人,孙己复!
两人曾经在落刀山庄见过,那半人半魔的恐怖景象还在他回忆里,此刻孙己复手执魔刀在此,只怕不怀好意。
“吁——”
般书同拉了一下手上的缰绳,马儿也似有灵性不敢再向前。
两人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静的可怕。
般书同高声问:“阁下在此是在等我否?”
孙己复冷笑着,背后魔像若影若现。
忽然,孙己复手里的魔刀高速旋转,碎叶幻化成一只只乌鸦袭来,掠过般书同的身旁,般书同惊奇的发现这些暗器将他团团包围,布满他的脚下。
“你……你……”
马儿受惊,甩下般书同就跑开。
孙己复拖着重守,缓慢一步步朝般书同走来。
一股阴森的寒意笼罩周围,孙己复阴沉着声音问道:“我问你,江湖都传闻你和李笑天关系不一般?”
般书同有些紧张,支支吾吾回答道:“这……这……这不知该从何说起?”
孙己复舞动重守,巨大的魔相立于他背后,甚是吓人。
“好,是我将盟主宫里的一切都卖给李笑天的。”
般书同摆手忙说道,言语里更是慌张。
孙己复一瞪眼,魔刀斜劈而来,就在接触到他身体的瞬间停住。
般书同吓的站立不稳,魔刀上汹涌的魔气扑面而来。
脸上渗出几道血痕。
“我问你,你快马进京找否找他?”
般书同支支吾吾说道:“事情败露,盟主宫里恐怕容不下我了,只得星夜奔赴京城投奔李笑天。”
孙己复背后的魔相更加狰狞,他冷笑:“世人皆知我与李笑天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若要你倒戈,你可愿意?”
此时般书同的命都悬于一线,又岂敢说不愿意。
他只得跪在地上,嘴里不停的念叨:“任凭差遣!任凭差遣啊!”
孙己复放声大笑:“李笑天!这一次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
某处田地里,一个浑身皆是伤的人,踉踉跄跄走着。
他走过的地方,拖着两条长长的痕迹。
宁陀那已经无力再拿起鱼尾鞭了,只得缠在手里。
他披头散发,浑身上下皆是伤,经脉尽断,如同废人无异。
哪里是终点,他又能去哪里?
宁陀那哭了,流下了绝望的泪水,恶人也会哭,或许他原本并不坏。
没有机会复仇,这比死还难受。
谢正的拳,太强大了,他从没有见过这般霸道的武功。
“扑通”一声,他重重倒在泥泞的土里,闭上双眼,呼吸越来越急促,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
江湖是什么?
是打打杀杀争夺一切吗?
宁陀那露出一丝微笑,突然这一瞬间他感觉一些都变得没有意义。
时也,命也。
“施主,你伤的很重呀。”
稚嫩的声音传来,宁陀那缓缓睁开眼,用残存的意识。
一个小和尚站在他的面前。
“我师兄就在前面,我把他喊来,你再支撑一下。”
宁陀那想开口,发现自己只有微弱的力气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小和尚转身跑走,片刻后又领了个高高壮实的和尚过来。
“施主,你伤的很重,小僧这就为你传内力。”
宁陀那绵软无力的身体涌入了一股刚正不阿的内功,说不出的畅快。
他哇的一口吐出了一滩黑色淤血。
“小师父,我罪孽深重,手里满是鲜血,你又何必救我。”
小和尚挠着头笑着回答:“放下屠刀,方能立地成佛。”
说罢他转头问向师兄:“静空师兄,你说对吧,他伤势这么重,不如将他带回寺里治疗。”
“出家人慈悲为怀,我们先救人,将他扶上我背后,我驮他回去。”
两个和尚乃是晴雨寺的和尚,这个寺庙香火不旺,也不沾染世俗。
他们把宁陀那安排在了大殿里,小和尚跪在菩萨前为他祈福。
静空师兄扶起宁陀那,用尽毕生功力为他疗伤。
许久,宁陀那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那尊威严的菩萨还有跪在佛像前的小和尚。
内心大为触动,竟又一次流下泪。
“小师父,我这恶贯满盈之人能皈依佛门吗?”
“施主,你若向佛,佛就在你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