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在将军府造作的第七天
回去后傅瑜彻夜未眠,脑中思绪杂乱如麻,但可以肯定的是“见鬼”这事委实来得蹊跷。
从中元节、鬼故事,到她得知所谓的”秘密“,再到被那诡异的哭声带着去见焚烧纸钱的少年,以及被井中和少年有着相同面容的人所吓到。
这一切的线索看似混乱,但若沉下心来冷静分析,却是能串联成一条线的。
它们无形之中指引着她去往那座破院子,然后去发现他们想让她发现的东西。
那这背后操控之人是谁?这般做的目的又是为何?
这世上并无什么“鬼魂”,那都是人虚构出来用来吓唬人的。
可她昨晚确实看到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在当时光怪陆离的氛围下,显得森然诡谲,把她吓得委实不清。
莫非是什么迷惑人的障眼法,若是如此,那这“易容”的手艺也未免太过高超了些!
傅瑜愁眉不展,百思不得其解,又不知想到什么,眼眸骤然亮起来。
又或许是她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了,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两张相同的脸,更可能是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双生子!
一时如拨云见雾般,傅瑜恍然大悟,根本无需用什么“易容”,若是“双生子”的话就能轻易地做到昨晚的效果。
傅瑜是府中不被人待见的存在,她也不愿放低姿态有意讨好旁人。
以至于来将军府虽然有些时日了,却连府里的人都认不全,好些人只是脸熟,并不知道名字。
但只要见过的人,她便能记住对方的脸,若是真有“双生子”,她不可能没有印象!
白日操练完,午后小憩时,傅瑜几乎把每个营房都“暗查”了一遍,如她所料,并未找到昨晚那张脸的主人。
越是找不到,越是让她觉得自己的猜想没错。
如今敌在暗,她却在明,自己的行踪可能早在那些人的监视之中,而那个少年也极有可能是故意避开她,躲起来了。
傅瑜没有选择找人打听,从昨晚不难看出,这盘棋参与的人还不少,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个“讲故事的男人!”
为此她决定就从这个男人身上着手找线索。
暗暗观察了两日,傅瑜得知男人名为林远,因来府里时间较长,资历深,人也颇为仗义。
许多年纪小的都会喊他一声“远哥”,对他十分敬重,甚至言听计从。
傍晚,大多数人都去洗漱了,营房里空荡荡地没了人。
傅瑜偷摸着换好干净衣服回来,就见到林远神神秘秘地把两个人喊到营房后面的角落里说话。
她蹑手蹑脚地紧随其后,找了个处暗角,竖着耳朵偷听。
“鸡都杀完了吗?”
“远哥,我们办事你放心,向左那边准备的如何了,明晚还动手吗?”
林远点头:“还是按原计划进行,你们也口风紧些,免得打草惊蛇!”
两人忙点头,其中一人又担忧道:“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真出了事,老大怪罪起来,我们怎么办啊?”
林远冷哼:“怕什么,反正这鬼主意也是向左出的,真出了事,那也是他们兄弟两背锅,自然怪不到他们头上!”
见他们散了,傅瑜立时悄无声息地离开。
这些人果然是有计划,有预谋的!
只是可怜那个叫向左的,这般“卖命”地给他们干活,最后还不讨好,落得个要”背锅“的下场。
傅瑜暗自唏嘘,却是收获颇丰,得到了重要的线索——有个叫向左的“冤大头”明晚还要对她下手!
以此推断,这人很有可能就是那晚他看到的少年!
最最重要的是方才林远说的是他们“兄弟两”背锅,可见她的之前的想法没错,昨晚就是那向家兄弟再装神弄鬼!
但至于他们为什么要“杀鸡”,她听后也是满头雾水,想不出原因。
傅瑜也不纠结于此,想着得先去把“向左”这个人调查清楚。
若是直接在府里打听此人,肯定会打草惊蛇。
她记得将军府所有人的身份名录皆是记录在册后,由李大芒统一保管的。
在这将军府,除了小师叔,傅瑜谁都信不过,更何况是李大芒,她没有把握对方会帮自己。
那些人兴许是害怕她去找小师叔告状,还特意挑了他不在府里的时候,对她“下手”!
她唯一想到的,便是铤而走险,走一遭“险棋”!
于是乎,月黑风高夜,适合搞事情!
等屋里的那些臭男人睡死后,她便蹑手蹑脚地出了屋子。
李大芒往日里为了处理府中琐事文书,索性在库房里搭了个床铺,久而久之反在那按了“家”,许久没回营房和大伙儿一起睡了。
人在干“偷鸡摸狗”的事时,心里果然是虚的。
傅瑜先提心吊胆地把库房的门推开一条缝,眯着眼小心翼翼往里打量。
直到听到震天的呼噜声,确认那床铺上的人睡熟了,才敢将门半开,侧身而入。
她屏住呼吸,心知像李大芒这样习武之人,纵使睡着了耳力定然要比寻常人好许多,便十分谨慎地将脚步放到最轻。
一步一个脚印地寻摸到靠墙摆放的木柜前。
木柜被平均分割成九个大小相等的抽屉,每个抽屉上都贴着白色标签,对应其中摆放的物件。
可恨的是外头全部都落了锁,用蛮力显然是不行的。
就在傅瑜的视线在上面来回搜寻,寻找那个放有府兵名录的柜子时。
那四角八叉躺在床上的人儿却忽然翻了身。
傅瑜被这动静吓得呼吸一窒,忙侧身蹲到暗处。
幸而只是虚惊一场,片刻后,均匀的呼吸声又再次响起。
李大芒随时都有可能醒来,傅瑜心中焦急,不敢怠慢分毫,赶忙起身重回木柜前。
灼灼目光飞快扫到她要的那个抽屉,视线紧盯那把落在外头的锁。
人在江湖飘,没点技能傍身怎么行!
傅瑜立时取下发间的簪子,将簪子尖锐的那头插入锁眼里。
一面垂着头细听锁眼里的动静,一面指尖灵活地转动簪子,以便将它调整到最佳的位置和锁眼相契合。
不出片刻功夫,便听“咔嚓”一声,她唇角上扬,将松动的银锁卸下来,而后轻轻地拉开抽屉,取出里面的名录。
这当口,傅瑜轻舒一口气,又偷偷觑了眼床上人,才将名录翻开。
将军府里的人不少,故而名录也十分厚重。
好在名录是按姓氏排列的,”向“这个姓氏又甚少,傅瑜直接翻到名录的后几页开始找。
指腹贴着纸张一点点往下滑,视线最后定格在下方的两行大字上时,傅瑜的眸子缓缓睁大。
“向左年方十七,向护校尉遗孤……“
“其孪生弟弟向右,年方十七,早年感染疟疾,心智受损……”
果然是一对孪生兄弟!
眼下,傅瑜几乎可以肯定那晚“扮鬼”吓得她的就是这对兄弟!
就在她恍惚出神之际,床上的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眼看人即将转醒。
傅瑜手忙脚乱地把名录放回柜子,飞快插上锁,恢复原来的样子。
但到底是止不住心虚,慌中出错,转身想走时,不小心撞到案前的椅子。
“吱啦”一声,椅脚擦着地面发出的声响,骤然刺破夜晚的宁谧,彻底惊醒半梦半醒的李大芒。
李大芒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早前行军打仗时卧雪眠霜,早已养成兵刃不离身的习惯。
他挺身而起,一把抓起放在塌边的刀,跛着脚,神色警觉地往案前探去。
月光落在屋内,隐隐映出藏在案几后面的一道身影。
李大芒剑眉一扬,锐利的眸盯向那处,手中的刀向前一横,大声呵斥道:“是谁躲在哪里?现在出来,我李大芒还能饶你一条狗命!”
傅瑜用手撑着地面,飞快闪进一旁的暗角里,喉间发干,心惊肉跳地咽了咽口水。
她抬头扫向大门的方向,又紧盯李大芒的一举一动,在心中权衡两者距离的远近。
暗自思量,到底是她逃跑的速度更快些,还是李大芒拔刀的速度更快些。
甚至到后面,开始没出息地思考要不要直接出去向人“当面认罪”,把事情“和盘托出”得了。
毕竟天大地大,保命最大啊!
这头傅瑜犹疑不定,那头李大芒见那暗影闪进角落,消失不见,耐心彻底告罄,拔刀就冲案前袭去。
渐近的脚步声和震耳欲聋的心跳声重叠在一起,傅瑜的心几乎跳到嗓子眼。
眼看就要成为李大芒的“刀下亡魂”,她咬紧牙关,举起双手,方要准备认怂投降。
身后的窗突然被阵狂风猛烈吹开,借着些许月光,傅瑜看见一颗石子如箭般从窗口直直飞射进来,擦过她身边,带起一阵清冽的风,最后准确无误地砸在李大芒握刀的手腕上。
这招“偷袭”实在防不胜防,李大芒腕间一痛,刀刃“哐当”一声落地。
这样的准度,让傅瑜有片刻的恍惚,不由想起一个人来。
但眼下显然不是分神思考的时候,趁眼前人方寸大乱,傅瑜顺势从案前起身,飞快藏到柜子后面。
李大芒捡起刀刃,气极败坏地冲到窗前,就见一道暗影从眼前一晃而过。
“小贼,今日若逮不到你,我李大芒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等傅瑜再望,提刀的人已经怒气冲冲地跃出了窗,往长廊上追人去了。
她捂着胸口重重喘气,方才那人此举显然是想“声东击西”帮她把人引开。
可这个“好心人”又是谁呢?
傅瑜一时也想不到答案,末了,只好先离开库房,再做打算。
夜深人静,两道身影却在廊间上演了一出“你追我赶”的戏码。
李大芒到底是年纪大了,腿脚还不好,跑了一阵,便体力不支,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但他不认输,最后被前头的人从东边硬生生“溜”到了西边。
每次就在李大芒眼看伸手就快够到那前头人时,对方总能突然加速,再度拉开两人的距离!
明摆着在逗他玩呢!
李大芒怒了,叉腰咆哮:“你丫得,把老子当狗溜呢!有你这么欺负老年人的吗!”
这话听得委实心酸,兴许是对方良心发现,转身望了他一眼后,便“嗖”得一下,施展轻功,转眼就消失在了屋檐上。
很好,这下彻底追不上了。
所以这算什么,明摆着那人前面在敷衍他,没用尽全力呢!
思及此,李大芒更气了,但气也无用,技不如人,不服输不行。
等回到库房,他才回过味来,自己中了那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前头真正藏在这的显然另有他人。
且那引他离开的“贼人”,无论是身形还是招数,都让他觉得瞧着格外熟悉。
似是想到什么,李大芒眸光一闪,蹙着眉头站在案前自省,暗骂自己老糊涂。
余光又突然瞥见那落在地上的物什,捡起来看,竟是一支簪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