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颠簸一个时辰,李阳终于醒来。
张嘴便是一口污物呕出去,吓得一旁的上官一个劲儿的往后缩脑袋。
苏青玄见了,顿时感叹道:“李兄果真命硬。”
李阳呆滞了片刻,扭头看向身旁的女人,而后大声对苏青玄说说:“谢谢。”
苏青玄勒马站住,然后下马给李阳松绑,目光在他的手臂上转了转,说道:“胳膊怕是保不住了,以后改练刀吧。”
李阳看着胳膊,微微沉默。
“去哪?”苏青玄又问。
“庆丰城。”
“好走,不送。”苏青玄摆摆手。
而后他翻身上马,老马便疾驰起来。
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上官已可以说话,只是身体还依旧瘫软。
她幽幽说道:“一命还一命,你已不欠我分毫,剩下的,算我求你的。”
李阳摇头,没说话,而是把上官扶到马上,而后自己也翻身上马,搂着上官的腰,骑马往直前爆发战斗的地方走去。
他们的粮食和水都在那,没有那些,他们走不到庆丰城,就会饿死渴死。
官道上死尸满地,恍如修罗地狱。
李阳升起一堆火,用的是被拆碎的马车做柴火。
“我送你去庆丰城。”李阳烤着面饼,缓缓的说。
上官秀儿看着李阳,问:“你为什么要救我?不怕死么?”
李阳的呆呆的看着火堆劈啪作响。
“好饿啊……”
上官闭上眼睛,既然李阳不想说,她也就不再问。
周围满是伏尸,但在这两人眼里,却并不可怕。
李阳将周伯的脑袋捡了回来,在林间用木棍挖了个大坑,好好埋下。又挖了个坑,把两个被割喉而死的武师也埋好,累的坐在地上直喘气。
虽然只埋了三个人,但是受累的程度却丝毫不比苏青玄埋石牛山几十人少。
至少那个时候苏青玄还有工具,而李阳却只有一双手和一把剑,且身受重伤。
马蹄声自远方响起,李阳缓缓回神,警惕的看着远方。
上官心中腾起了一抹绝望。
难道是那两人折回来了?
只见一匹马从远处过来,马背上坐着一人,却是之前逃走的高诨。
高诨脸色蜡白,仿佛大病一场。看见李阳与上官,眼皮抖了抖,却并没有理会。
他翻身下马,跪在地上,给地上躺着的尸体重重的磕头。
砰!
砰!
砰!
……
“兄弟们,我高诨对不起你们。”
“我高诨在此发誓,必定手刃偷月鼠与金背熊,为你们报仇。诸位黄泉路上慢走,我高诨必定带着那两人去给兄弟们请罪!”
说完,高诨缓缓起身,开始挖坑。
李阳看着他用剑挖,剑断,地上所有的剑都碎了,坑却还差三个。
于是高诨便用手挖,直到手掌鲜血淋漓,地上的尸体才都有了自己的坑。
一挖,就足足六七个时辰。
休息了片刻,日头高升,高诨睁眼对李阳说:“我送你们去庆安城。”
上官已经逐渐恢复了些力气,歉意的说:“对不起,连累了你们。”
高诨冷漠的看了她一眼,说道:“我高诨答应的事情,除了死,否则一定会做到。不管你是什么人,你要做什么,都与我无关。”
三人重新上路。
这一次畅通无阻,一直到庆丰城,都再没遇到阻拦。
到了城门口,高诨没说话,转身骑马离开。
杨家在庆丰城只是个小家族,有三间粮铺,即便是在这座小城里,也算不得什么有钱人家。
但上官知道,这不过是杨家表面上用以掩饰的障眼法罢了。
同为前朝旧部,杨家比上官家还要富足,多年积累下来,财富早已经成了数字,只是现在换了新皇帝,他们才藏起了自己的光辉,在这边陲小城,隐姓埋名。
想要重复前朝荣光,杨家,是必不可少的一大助力。
毕竟,打天下需要武。
而上官家是文官世家。
杨家才是统御三军的武将世家!
文武两相轻。
武将以杨家为首,只有杨家发话才管用。
站在杨家的门口,上官秀儿眼神复杂,而后低声道:“送我进去,你就可以走了。我欠你一个人情,若以后你有事情,我愿还你一条命。”
李阳点点头,而后搀扶着上官敲响了杨家的大门。
门开,露出一小厮的脑袋。
小厮看了这古怪的二人一眼,问道:“二位这是找谁啊?”
上官秀儿挤出些笑容:“麻烦通报,就说,龙椅下指点江山。”
小厮脸色一肃:“马背上烽火狼烟。二位快请进,我家老爷早已经恭候多时!”
李阳便扶着上官秀儿进了院子。
小厮往街上瞅了瞅,和两个在不远处做生意的小贩点了点头。
院子里,杨家老爷亲自迎出来,连声道:“上官侄女,你可算是来了,再不来,都要急死叔叔了。”
上官苦笑着说:“叔叔安康,侄女此番路上耽搁了些时间,失礼了。”
杨虎狼见上官狼狈模样,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路上遇到了伏击?”
“一言难尽。”
上官微微摇头,而后说道:“李阳,把剑给杨叔叔。”
李阳解开腰间悬着的剑,递给杨虎狼。
杨虎狼捏在手里,打量一番,然后道:“侄女一路舟车而来,想必早已精神疲惫,我这就安排你去休息。这剑,我会代你交给我大哥的。”
“多谢杨叔叔了。”
直到李阳扶着上官秀儿离开院子,去了后院休息,杨虎狼才从二人后背上收回目光,一脸若有所思。
躲在不远处看着这边的妇人便走过来,低声问道:“想什么呢?”
杨虎狼低声道:“上官家只说要派人来,却没说走的是哪条路,也没说来的是谁。却不成想,上官重德那老东西竟然是让他女儿过来的。”
“我看这闺女不错,正好咱儿子还未婚娶,不如……”
杨虎狼皱起眉头:“你懂个屁。此女早有名气传出,号称读书十万卷,熟知天下事,乃是不可多得的才女,你那儿子狗屁不是,她怎么看得上?”
妇人不满的说:“不嫁给我儿子,难道还嫁给那残废不成?”
杨虎狼眯起眼睛,冷声道:“我记得,我似乎提醒过你,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两个字。说一次,我抽你一次。”
“我……”
啪!
杨虎狼猛地一个巴掌甩在妇人脸上,将妇人打倒在地,眼中含泪,却不敢吭声,只能呜呜的哭泣。
杨虎狼冷冷说道:“我本不想与你个乱嚼口舌的妇人计较,不过你要记得,这是杨家,你口中的那个残废,是我杨虎狼的亲侄子,你在外面,跟谁说,我听不见,就管不着。但你在我面前说,我就抽你,懂么?”
妇人连连点头,口中哀声说:“我再也不敢了,夫君绕我一次,绕了我吧……”
“滚。”
妇人连滚带爬,一路小哭着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