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自古繁华之城,风流之地。其河网湖泊纵横,物产丰富,素有鱼米之乡、丝绸之府、人间天堂美誉。
现在虽已进入秋时,城外依旧青山隐隐,绿水迢迢,芳草青青,绵绵千里。
杭州城里,更是茶馆酒肆,商旅客栈,风流烟花之地,逍遥自在之所。宽阔街道上摆满了精美货物,生意人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店铺的招牌旌旗,在风中吹动,发出的簌簌声,和秋一起融入了这繁华之中。
只见路边一少年,年约十八,朝气蓬勃,只是打扮有些寒碜。
少年俊秀的脸上,流露出无忧无虑的笑容,他身着一件灰白粗布长袍,几个补丁格外显眼,倒也干净,像是个落魄的书生。但见他手中拿着一面旌旗,上面用正楷写着四个字‘救死扶伤’。
原来这少年不是书生,却是个江湖郎中。
少年名叫武平,从小受到父亲熏陶,对医术略有钻研。他父亲过世的早,为了糊口,自己在塘西村种着几亩良田。平时闲暇,喜欢到处给人看病,赚点小钱使使,倒也自得其乐。只因父亲留给他的医书早已翻完,方才想到杭州城里买些医书回去。可初次来到杭州城,看到繁华盛景,有些好奇,买了书后,便东逛逛西瞧瞧,于是忘了归家时间。
忽见一家有趣的酒馆客栈,名是非酒馆,好奇走了进去。武平心里计算着,今日天时已晚,要是现在赶回家,只怕要半夜,今日姑且在这儿休息一晚,明日再行回塘西村。他正合计自身银两,忽又见门口涌进数十来人,他们衣服光鲜,手持佩剑,像是江湖名门人物。
“小二,我们要个包间,还要六套上等客房。”身穿蓝衣长衫青年淡然道,他身长七尺,长相俊逸,脸上略有风尘之色。
“几位客观,不好意思,包间没了,要不几位在大厅先用餐,我这就去准备客房。”店小二忙着热情款待,与刚才招待武平时,完全两张面孔。
蓝衣青年本还想说几句,其中一雍容华贵少妇摆手道:“正鹤,就这吧。”
他们在武平旁边的一张大桌前落座,又一青年男子疲惫道:“大家这几日连续赶路,都没有好好休息,用餐后,不要乱跑,早点休息,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师母,你们先用饭,我去给您配药。”
“红绿,你陪秋武去,也好有个照应。”少妇揉着额头道。
“师母,要不我也去。”陆正鹤见师母偏心,心里有些不高兴。
武平听旁边的人说到医药之事,侧目看了过去。只见那叫红绿的女子容貌清秀靓丽,约二十一岁年纪,穿着一件红色绸缎长裙,配合绿色发髻,甚是好看。她身边还有一位女子,年纪十七岁左右,容颜更胜绿衣女子。
那少妇道:“正鹤,你留下来陪我说说话。”
“是。”陆正鹤低头喝酒,排解心中愁苦。
在二楼包间里,中年男子吴元通过窗户,看着大厅的情况,问身边少女道:“小宫主,这密函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你干嘛这么上心。”
“吴老,都说了,让您别叫小宫主,又不是真公主,叫我霏霏。”少女正是拜月宫的小宫主雨雪霏霏,她同样看着下面的情况,解释道,“我听说这份密函和严嵩有关,如果我们能够劫下这份密函,应该可以捞到不少好处。”
吴元看着雨雪霏霏长大,知道这小宫主无利不起早,又不喜攀附权贵,有些不相信道:“小宫主没说实话。”
雨雪霏霏笑了笑道:“这份密函并非指证严嵩的证据,而是和的严嵩财富有关,这可是他收刮的民脂民膏,天文数字,值得一抢。”
“我就知道还是为了钱。”吴元有些无语,再次给雨雪霏霏分析厉害道,“霏霏,你也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新月教一直对拜月宫虎视眈眈,之所以没有动手,也是忌惮朝廷。现在你要劫严嵩的财路,如果让他知道,我们唯一的依靠也没有了。”
雨雪霏霏知道轻重,诡笑道:“我已经买通了别人。”
“神偷黑夜蝙蝠,莫隐?”吴元知道雨雪霏霏和此人合作过多次,心里还是有些疑惑,担心道,“他知道你身份吗?”
“不知道,我们每次都是暗线联系。”雨雪霏霏肯定道。
吴元玩笑道:“你就不担心他偷了密函不给你。”
雨雪霏霏嘴角上翘道:“他又不知密函和钱有关,说不定还以为我是江湖侠士,买密函只是为了扳倒严嵩。”
“有情况。”吴元看着下面大堂道。
雨雪霏霏也看了下去,就在司空雪月为二师哥陆正鹤劝酒之时,身边的少妇头痛晕厥过去。
陆正鹤见到这等情况,那还有空发愁,急道:“三师弟,赶快去附近找大夫,四师弟,我们将师母扶到房间休息。”
武平见陆正鹤处理的有条不紊,足见这种情况经常发生。他走到那夫人面前,对陆正鹤道:“这位大哥,我是江湖郎中,略懂奇黄之术,不如让我看看。”
司空雪月忽见母亲如此,又在没有药的情况下,有些急了,听有人懂得医术,急忙答应。
武平走到夫人面前替他把脉,静静的观察脉象变化,这时先前吵闹的酒家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心想夫人这等身份,还会有什么伤心事,有些不解。切完脉象之后,道:“头为诸阳之会,凡五脏精华之血,六腑诸阳之气,都要经过头部。夫人情况是邪气外袭,上犯巅顶,邪气又稽留过久,阻滞青阳;再加内心忧郁,导致气血逆乱,瘀阻经络,脑失所养。夫人的病至少三四个月了吧,你们又连夜赶路,风餐露宿,病情自然加重。你们快将夫人扶到房间,我要给他针灸。”
陆正鹤听武平说的头头是道,倒有些不敢肯定,只是自己又不懂医术,也不能让大家干着急,款且小师妹司空雪月又在催促,正所谓病急乱投医,只好让武平跟着上了楼。
雨雪霏霏看着几人上楼,尤其是武平,暗自疑惑道:“这是什么人,不会破坏本姑娘好事吧?”
武平从药箱里拿出一包银针,整齐排列在锦布上,闪闪发亮。入秋之时,下午寒气已变重,可武平却满脸大汗,双眼死死盯着手中银针,连落下的汗珠也不敢去擦拭。
司空雪月见此,心里感激不已,待武平每用完一针后,用锦绢替他擦拭额头的汗水。
整个针灸过程将近半个时辰,里面稍有不慎,将会有生命危险。这一医治下来,把武平累得精疲力竭,只想去休息。他对司空雪月道:“你们不用急,夫人过一会儿就会醒来。雪月姑娘,你们在这儿还会待多久。”
“武郎中,你这是什么意思?”陆正鹤以为这江湖郎中见小师妹貌美,便想在这儿多留几天,打什么坏主意。
“夫人这病,须连续针灸七日方可痊愈,如果你们留在这里,我就在杭州城里待上七天,等夫人的病治好后再回乡下去,但我不知你们是怎样想的。”武平见众人面露难色,但他也管不了许多,因为早上从乡里出发,赶到城里,直到现在还没有休息。加上刚才劳神,他真的很累,便道,“诸位朋友,我要去休息,如果有什么事情,就去我住房找我。”
“武大哥,不知你的诊金是多少,我去拿给你。”司空雪月见武平救了母亲,心里很是感激,便称武平一声大哥。
“诊金之事明日再谈。”武平可不知他们如何决断,暂时不好算诊金。在正要离开时,见一浓眉大汉身边,有个戴着手镣的少女,他仔细打量这姑娘,虽然她脸上残留污垢,可那一脸的稚气却难以被污垢掩盖。有些散乱的黑发下,大大眼珠子水灵灵的,看着像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
少女衣服单薄,一双通红的手还时不时的颤抖,手腕手镣处一条细微血红伤痕,看着让人怜惜。
武平有些看不过去,对这些人虐待少女的行径不敢苟同,他走过去,把自己破旧的灰白外套披在少女身上。他这一动作,使在场的众人无不感到惊讶。那少女见此,心里很是感激,泪水不自然流了出来。武平替他擦拭泪水,指着少女的手镣道:“雪月姑娘,这是什么意思,需要这样虐待一个小姑娘吗?”
司空雪月被武平一问,却不知如何回答,无奈的望着武平,本想解释一句,可看了少女一眼,没有说话。
“武郎中是不是管的太多,这是我们江湖帮派之事,还望你不要多管闲事。”陆正鹤说的甚是威严,有意用江湖恩怨让武平不要卷进来,希望他知难而退。
武平道:“你既然知道我是郎中,专以救人为主,怎能让你们这样虐待一个小姑娘。”
站在少女旁边的浓眉大汉曾心艮怒道:“你一个小小的江湖郎中,也在这儿大言不惭,要是我们不放,你又如何?”
他身边一年龄相仿的男子夏秋兴拉住他,轻声警告道:“孟堂主的话你忘记了,我们是来保护他们的,可不是来这里惹是生非的,要真坏了大事,我们如何向教主交代。”
这两人正是新月教左玄堂堂主孟化鲸的手下,只因与严嵩有仇,才来这里保护有关严嵩罪证的密函。
而司空雪月,正是前不久抗击倭寇而牺牲的英雄司空健的女儿,那夫人便是司空健的妻子孔贞淑。
孔贞淑见当家的不在了,又被人追杀,只有去投靠自己的大哥,平意堂堂主孔建凡。只是一路上遇到多路人马追杀,方才从嘉兴迂回杭州,然后北上南京。
武平道:“如果你们不放,那我也没有办法。”
曾心艮听了,暗自嘲笑道:“江湖郎中就是江湖郎中,还是知道怕的。”
武平不爽道:“像你们这样铁石心肠,救了也没用,夫人的病,你们明天也不用来找我,还是另请高明。”
曾心艮听了这话,怒气冲冲道:“信不信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