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之中。一匹快马,顶着急吼的风沙奔腾着,马的蹄印刚一踏下,就立马被风沙填满,一路无迹。
骑马那人到目的地,立刻将马拴在寨外的木桩上,木桩在寨边东南西北各有一根,长约三丈,深深地扎在地里,又连着屋子周遭,以防风沙侵扰。
把马栓好之后,他加紧步伐,快速地冲进寨里,只见许多人围着那病榻上将不久于世的人发声叹息。
那人气虚微弱,嘴巴不断张合着,话语不断,众人却丝毫听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洛雄站于门边,背对着众人,而方才从外而归的那人想把信小心呈给他。
一个女子坐于病榻旁,见信呈来,她赶上前去取,见她那袅袅婷婷的倩影从人群走出,衣不曳地,楚腰纤细,两股长发分开搭于后肩,她往洛雄那方看去,眼里满是崇敬。
光透过瓦的缝隙照下,照在她莲脸朱唇上,她微微抬头,眼睛看向瓦上,透出一股骇人的光亮,她虽爱穿男子着装,但气势更胜于男子豪勇,若换回女装也可谓是艳压群芳,她的确是一个美人。
她便是洛雄之女,洛盈。
这十年来,她的变化也是很大,只因受到她爹与师父的影响。
洛盈小心地看过洛雄,弱声道:“爹。前辈他快不行了……”
洛雄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站在门边面向外面风沙吹拂的大地沉默着。
洛盈又看向拿信那人,问他:“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那人回道:“老大。这是七剑主屠游刃写的信,托人差送到我手里带回来请您过目的……”
他说话的同时,身子也向前默行了两步。
洛盈接过信默念着,又当着众人的面气愤地将信撕成碎屑,所有人都不明原因,只无措的看着洛盈,又看了看地上被撕碎成屑的纸张,唯独洛雄依旧颓然地立在门边,看向外面。
洛盈相当气愤,把纸的碎屑当成屠游刃来咒骂,“这个屠游刃!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去了那么久,财宝的消息,连毛都没有!”
洛雄叹了口气,沉默已久的他,终于还是说话了,“女儿,屠游刃在信上还说了些什么吗?”
洛盈转过身子,回他的话,“他还说遇到了一个叫悦心女子,可与我相提并论。我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
洛雄像是听到一个笑话,乐道:“那他多半是遇到了一位高手,那高手与你相近,在荒漠里,除了我,就没有人是你对手。”
洛盈又道:“但是爹,以屠游刃的实力,打得过他的人不在少数,依我看在信中他说的那个高手,在我看来也是多半不堪一击!”
她话中的坚决,不亚于她紧握的拳头。
洛雄笑道:“女儿啊女儿,你可能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此刻的洛盈脸上充满疑惑,两眼努力转动着,低头想了又想。
洛雄接着说道:“他说的那种与你相近,多半那位高手,也是一位女子……”
听到这话的洛盈,顿时嘴角含笑,但这笑,充满阴冷,与不屑,“若真是如此。我还真想去会会那个叫悦心的人,看看她,是有多了不起……”
众人围着那病榻旁,咳嗽声伴着急促的呼吸声,连众人的谈论声,都越渐微弱……
金刀岛上,海岸边。许忧与贾天酌左右搀扶着伤愈的悦心漫步着欣赏风景。
许忧小心的问道:“悦心,你要不要自己走两步试试?我看你这几天恢复的也差多了。”
悦心刚转过头来,想要回话,许忧就遭到贾天酌一顿骂,“你个病弱公子,要是扶累了,就闪一边去!又没叫你个厚脸皮来。”
许忧停下步子,干瞪着个眼,也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回他,而悦心用十分期待的眼光看着他,他就更加急了,最后只憋出一句,“君子,合而不同。”
这话不禁把两人惹笑了,悦心对许忧说道:“每次都听你们吵来吵去,我都觉得好笑,许忧。你是争不他们两个的,正如你自己说过,你是文人,他们是粗人。”
贾天酌讥笑一声,回道:“是啊,他们文人就会敢说敢吼,有本事哪次挡在悦心前面,别总躲在悦心后面,不像个男人。还有,你竟然那样恨裴云海,就和单挑啊?你也去受他一掌,看看你能不能站起来。”
贾天酌不依不饶用话刺激许忧,而他如同一个受气包一样,顺而听着,不敢回话。
王氐姐姐妹两人就远远地跟在三人身后。
王清芬看着三人合谐的样子,笑着说道:“照这样下去,悦心差不多就要好了。”
王郁香也道:“我就说嘛,让明友陪她多走走,这才好的快……”
金刀门的石门,缓缓升起。
铁恪铁花连同铁荆铁易铁坚一同走进,这次站到裴云海宋堂方惜武三人面前时,几人端的已不再是菜饭,而是一把把锋利无情的剑。
并且他们也都把剑拔了出来。
裴云海这几天来特意观察留意他们的表情与神情,每天来送吃喝时都有不同的表化,但全没有今天这么奇怪,今天这么可怕。
宋堂只要是能见到铁花,他整个人就像丧失一切的思考能力一样,两眼十分呆滞只顾看着她的眼睛,她的脸。早已忽略掉她手中还拿着把银晃晃的剑,正对着自己,他也完全忘记自己和她是怎样的身份,怎样的立场。
而铁花眼里的坚决,与看铁恪时随时转的柔情,和拿起绝不肯放下的剑,无疑虑的在告诉宋堂,她爱的人永远只有铁恪一个,这也让宋堂想起与她之间,还隔了条仇恨的鸿沟。
方惜武揉着正挨饿的肚子,半无耐性,看着沉默的众人,怒不可遏的说道:“你们几个看起来气势汹汹的样子,怎么!今天不送饭,想要送走我们三人的命吗?”
宋堂的眼睛也从铁花的身上移开对众人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如今已成阶下囚,无话可说。”
“哈哈哈!”
裴云海大笑着。
铁荆拿剑上前一步,问道:“你笑什么!”
裴云海回话:“想我裴云海,好歹也是一帮之主,先是败给一个女子,现在又要被几个乳臭未干的兔崽子索命,你说我能不笑吗?”
铁恪又道:“如果我们要杀你们三个,你们还能活到现在吗?”
三人的眼中都闪出同一种光芒,充满疑惑的光芒。
铁花走到三人眼前,憋着眼泪,问道:“我只有一个问题。多年以前,你们可曾在海上杀害我们父母?”
裴云海十分不屑,觉得这个话十分的幼稚,“你们怎么老是问这种问题,不觉得烦吗?我裴云海向来只敛财,从不伤无辜,无论尔等信与否。我可做问心无愧,哼!”
铁花听了这话,立马抄起剑朝三人头顶上三寸的墙壁横削过去,剑锋一过,火光耀眼,三人能明显感受到她手里那把剑哪以比拟的锋利,让整面墙都为之倾动。
三人默默地抬头,墙上满是剑,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把,这是他们一直都想要得到的东西,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天,天天就面对这些剑,总觉得十分无趣,发现这些剑也并他们不是那么好。
四人见铁花失常,赶紧将过来她拦住,铁花挣脱几人,又站上前来。
铁花气愤说道:“我要杀了你们!为我死去的亲人报仇!再不说实话,我下次砍的就不再是墙了!”
铁花的怒火,并没有让云海帮的这三个大男人,感到丝毫畏惧和害怕,反倒笑她的失态。
众人一在强力阻拦着她,铁荆讲道:“你先冷静下来,铁花!”
铁花又道:“冷静?他们是坏人。他们害死我们父母,害得铁汇铁天现如今也不知去向。现在仇人就在眼前,我要亲手了结他们!再把他们那个云海帮消灭掉,从此天下再无祸害!”
宋堂在这种场合下,仍心平气合对铁花讲道:“铁花姑娘。如果我们的死,能够缓解你的痛苦,那你尽管来吧…我们绝无半句怨言,但我可以向天起誓,我们帮主从未有伤害过一条性命。”
方惜武受不了他们对铁花牵来扯去,便喊骂道:“他娘的,你们几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倒不如她个女子,要杀便杀,休要在我们面前唱一出做一出。”
在众人的强拦之下,铁花无力上前,最后只将剑又怒砍在墙壁上,而后弃剑离去,众人都瞧着她的影子,被照进石洞里的光,越拖越长……
她跑出一个人坐于海岸边,看着远方,眼睛里含着泪,却未有流出。
远处的悦心瞧见此态的铁花,就觉得大事不妙,她从未看过铁花这样。
悦心离了许忧等人,悄悄地坐到铁花身旁。
悦心看着优伤的她,小心问道:“铁花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铁花听到是悦心,立刻抹干眼泪,喜笑颜开地看着她,道:“没事了。我看见了你以后,就好多了。要是人人都像您这般心性单纯,那这个人间是该有多美好呢?”
悦心侧着脸抬头看天,弱声叹道:“要是都像我?与其说我是单纯,倒不如说我是笨,都像我,那人间可就可糟糕了……”
铁花没有听清楚悦心在讲什么,只顾埋头想自己的。
铁恪也从石洞口缓缓走了过来,他见到两人本想坐下安慰铁花,悦心见到身后站着她的大哥哥铁恪,立马自觉起身,示意他坐。
铁恪立马坐下,靠到铁花身旁。
“师姐,我想对你说……”
铁花应是气焰未消,直将头扭向一方,对他不闻不问,铁恪见状也欲言又止,石洞口,海崖边,众人全聚了过来互相干看着,一言不发。
铁花又过了一阵,十分干脆地走掉,走到能远离众人的地方。
贾天酌一眼看出这其中的端倪,向铁恪靠拢过去,对他道:“你不追上去安慰她,恐怕她不会原谅你的哦。”
梁无歇也靠过来,接着说:“这女人呐,是最小气记仇的,不安慰她吧,好像是你的错,但你一旦安慰她了吧,就好像真的全是你的错了……”
许忧又接着说道:“凡事都可以好好说,不一定要追究谁对谁错。铁恪大哥,算了,去给她道歉吧。男人就应该大度点……”
贾天酌摇头撇嘴,看着许忧不服气的说:“许大公子,不要随便劝别人大度,小心遭雷劈啊!”
梁无歇也应和着贾天酌道:“是啊,许大公子,哪天打雷下雨的时候,你可得离我们远点……”
许忧被两人贬的哑口无言,生着闷气,又说不过两人,只好沉默。
悦心向铁恪提议,“大哥哥。你还是去看看吧大姐姐吧……”
王清芬也站了过来,“就是,那妹子人多好,之前为了救你,连她似白云朵的脸蛋儿都可以不要。你又是个男人,总不可能让我们去帮你去劝你的女人吧?”
铁恪听后,这才向铁花的方向寻去。
贾天酌将手搭在梁无歇的肩膀上感叹:“唉,这男欢女爱之间的奥秘,真的是个难题,难懂啊。”
梁无歇也看贾天酌回声,“唉!”
许忧也摇头看像俩人,像看着两个不争气的儿子,他也发出一声,“哎!”
悦心笑着看向几人,也轻轻地叹出一个,“唉……”
“哈哈哈!!!”
一时,几人在海边嬉戏打闹,完全忘记悦心带病之身。
铁花独自走向小山坡,裁着那周遭树叶生着闷气,一片一片,不断累积下厚的像是一本书,她不停走,又不停望向通往自己这条路的路径上,她既希望某个人前来,又害怕他来,以为连他也生了自己的气,越想自己的行为就越是内疚,心就越是不安。
她本想继续前行,咔的一响。是一根树枝被折断的声音,这绝不是自然断裂的,她回过头来,只见到铁恪蹲下用树枝在地上比划着什么。
此刻两人的目光,都紧紧注视着对方,许久无言,但好似所有要说的话都通过了对方的眼神表达了出来。
铁恪收起树枝,对铁花轻语说道:“师姐。教我写字……”
在离云海帮几十里的郊外,有着这样赶路的三人,他们一个追赶着一个,没有并行。
“兄台,别走那么快呀,等等我俩!”
只见着红黑二煞正费力追赶着大步向前的屠游刃,而屠游刃头也不回的直走,完全无视身后的两人。
三人就保持这个状态,走了一个多时辰,最后他找了棵树下歇息,拿出水袋中的水喝了,又递给顾杨两人。
杨耀倒在树旁,对屠游刃娓娓道来,“兄台。你荒漠七剑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如刀斧深刻在我两人的心中脑中,其实我两个人早早就想去投奔你们荒漠,到洛雄麾下听他差遣。只是苦于没有这个机会,兄台不知何时才会回去荒漠,也好通知我俩人……”
屠游刃听完顿时笑道:“我看你俩人,在云海帮里也是想了不少的清福,他们也待你不薄,你为何会还想要投奔我荒漠呢?”
顾幽苦着个脸,回道:“兄台有所不知啊,那云海帮整日只知饮酒作乐,夜夜笙歌,净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是个温柔乡英雄冢啊!待在里面,人就快就会荒废的。”
杨耀接着道:“对对对,我俩也是想将自己的武学修为再提升个档次,所以只求兄台你能在洛雄面前举荐我两人,顺便美言几句,我们就不胜感激。”
屠游刃敷衍道:“可以,我可以考虑一下……”
而后独自心想:“这俩人说是要帮忙,原来在裴云海被擒之后就滋生想要投奔我荒漠的想法,真奈墙头草趋炎附势。只不过是想找另外一个地方大吃大喝,过以前的任意妄为的日子罢了,我真不知道这俩人的江湖名号是怎么混出来的?这两人先不用管,我只要抓到那从金刀岛上跑出来的人,就可以利用他交换回裴云海,再利用裴云海消灭金刀门,这样我可谓大功一件,到时候,老大和那几个家伙都会高看我的……”
三人看似一路,实则各怀鬼胎,隐藏心事。
屠游刃摇头说道:就是不知道那人会不会是潘长寿呢?”
顾幽与杨耀也和他有相同的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