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许莺韵和牛二力的亲口证供被送至谙萃轩,夏老夫人的面色变了又变,她看着跪俯在大厅里的许嬷嬷,冷眼说道:“你有一个好侄女,真的让老身大开眼界,果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一仆侍二主,如今她做下了如此错事,你这个当姑母的,觉得老身应该处置呢?”
听出夏老夫人话语中的怒意,许嬷嬷被吓得全身发抖,她匍匐的蜷缩在地面上,声音颤栗,苦苦哀求:“老夫人此言,羞煞奴婢了,那孩子是被猪油蒙蔽了心思,做下了如此骇事,奴婢有错,平日里管教不严,活罪不敢饶,但求老夫人看在奴婢忠心耿耿伺候夏府这么多年的份上,给这孩子一条活路吧。”
“哼—,活路。”夏老夫人寒声冷笑,目不旁视,直言不讳道:“这孩子吃里扒外,竟敢玩弄阴谋诡计,污蔑夏府少夫人,且不说眼下夏府能不能饶过她,恐怕今夜她就算走的出夏府大门,却也没性命看得到明天的太阳。”
闻言,诛心,许嬷嬷惊吓道:“老夫人难道想杀了许莺韵?”
夏老夫人摇了摇头,点明道:“就算是夏府不杀她,自然会有其他人害她。”
许嬷嬷不明觉厉,胆寒问道:“奴婢斗胆,恳请老夫人指一条明道。”
夏老夫人从怀中掏出一份书信,轻轻展开:“赵莲收买了许莺韵,做下了污蔑三王爷家的大世子和少夫人通奸的晦事,你觉得三王府会饶了这孩子么?”
“什么?!”消息一出,惊天霹雳,许嬷嬷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惊变得如此混乱,一时之间被夏老夫人的话语吓得呆若木鸡,没了心绪。
“现在知道厉害了吧,夏府今夜若是不杀她,三王府自然也不会饶了她。”夏老夫人手中的书信,正是剑雨潜入三王爷府中,私见了皇甫翰,由大世子亲手抒写的证言,里面仔仔细细讲诉了他与向芯妤见面的过往。
“那一夜柴房蒙羞,你等只知道少夫人与大世子衣冠不整,相拥一处,却不曾想过,这一场事件的背后竟然还藏着一个主谋,然而帮助行凶之人,便是你的好侄女许莺韵。”说着,夏老夫人轻蔑的将许莺韵的证词丢到了许嬷嬷的跟前:“好好看看吧,这可是许莺韵亲口招供,没有半点虚假。”
胆战心惊的双手赶忙接过白纸黑字的证词,许嬷嬷布满皱纹的眼睛透射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那一夜,向芯妤和皇甫翰在柴房相见,两人在黑暗里诉说过往,向芯妤楚楚可怜的声音,揪得皇甫翰情绪难安,正当两人交谈甚密之际,两道迷烟从纸糊的窗户上伸入屋内,将房间里的两人迷晕了过去。
那天夜里偷放迷烟之人,正是牛二力买通的鸡鸣狗盗之辈,他们任由许莺韵暗中派遣。半夜,这一行歹人乘机潜入夏府,在许莺韵的庇护下,迷晕了丫鬟姝惠儿,再将陷入昏迷的向芯妤和皇甫翰摆放成私通的状态,然后他们把昏迷不醒的姝惠儿带离开了夏府,并商量着要将丫鬟卖出关外,却不成想被心智聪慧的姝惠儿偷偷溜走了,这才有了先前一幕。
“老夫人,呜呜呜,求老夫人救救许家吧。”污蔑权贵,这可是重罪,尤其涉及皇亲国戚,更是罪上加罪,搞不好,会祸及九族,不可复生,在夏府居住多年的许嬷嬷焉能不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自然害怕不宁。
夏老夫人孤身坐于灯下,望着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奴,想着以前的过往,却有些心中不忍,于是老夫人盘算道:“许家世代在夏府当差,你侍奉我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三王府那边老身自当会去应对,可是你,却是万万不能再在夏府待下去了,今夜趁着夜色深深,你连夜走吧,带着许家大小一块逃出关外,不要再回来了。”
说话中,夏老夫人伸出右手,敲了敲一旁案桌上摆放整齐的四锭银两:“这里是二百两纹银,算是老身对你的最后一点交代了,至于许莺韵,她犯的过错谁也掩盖不了,就交给夏府吧,没准还能留她一条活路。”
“多谢老夫人的活命之恩。”许嬷嬷感动地热泪盈眶,这眼泪里,一是感激许家的性命保住了,二是痛惜不争气的许莺韵,一思到自己的这个亲侄女,许嬷嬷恨铁不成钢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老夫人的大恩大德,许家没齿难忘。”
“行了,快走吧,元伯会护送你等连夜出城。”夏老夫人摆摆手,不再与之话别。
对着主座,狠狠三叩头,许嬷嬷拿着银两,跌跌撞撞的退出了谙萃轩的暖阁大厅。
窗外幽深,轻轻的夜风缓缓扫过门廊,惹得房梁下的长明灯忽悠闪动……
“孙儿拜见祖母。”夏霏墨的身影终于在打更人的梆子声中出现在了夏老夫人的视野之内。
“呼……”长吐气息,夏老夫人微垂着眼睑,手中抚动着一串紫檀木的佛珠,威仪喝道:“跪下—”
“是。”心中一动,夏霏墨低垂了眼瞳,默然跪了下去,双膝着地。
沉宁,良久……,久到月上柳梢,夏老夫人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炯炯有神的径直盯着夏府的少主人,开口问道:“你可知错?”
“孙儿确实糊涂,冤枉了向氏。”夏霏墨的眉宇倍紧,声音里透着愧疚之色。
“哼,我看你不仅糊涂,而且刚愎自用。”夏老夫人神情严肃,批评的口吻十分厉害:“你身为昭烈国的镇国将军,理应据实审判,而如今,你竟然因为一个小丫头的诡计,便将自己的结发妻子发配边疆,如此儿戏,漠视生灵,一点都不识大体,墨儿,你太让祖母失望了。”
听出来夏老夫人言语中的盛怒,夏霏墨紧忙磕头诉说:“祖母,孙儿知错了,已经命人快马加鞭去追赶向氏的去向。”
“若能追回,那是最好的路数,如若不然,向氏但有一点闪失,我看你如何去向她的亲生父母交代。”夏老夫人站起身来,手举拐杖,走近夏霏墨的身前,语气深长的说道:“墨儿,祖母曾无数次的劝慰你,不要因为你父尊的旧恨,便断绝了对世间美丽女子的认知,那向氏确实是容貌长得好看,难道就因为她长得好看,你就认定她必定会是一个水性杨花妇人么?”
“祖母,”夏霏墨的眼睛里充溢着悔不该当初的自责光芒,悔恨至及道:“都是孙儿的错,是孙儿错怪了……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