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城的纷争此起彼伏,所幸宁国所属各皇家武道学院的成员纷纷上街头,凭着一身武道修为,配合各巡捕应急处理,倒也未曾造成暴民动乱。
此次虹首夫人的发难毕竟上不得台面,所以并未发布檄文;事关皇室姻亲,元弘帝也没有公告让民众知晓具体原因。
或许高级些的宁国官员们还能猜到些原因,包括能猜到元弘帝不出面处理,有给皇储筱竹公主铺路的缘故,但这阴损招数,着实苦了许多想着入、初入武道的人。受影响的大多都是普通民众,全不知个中因由,更未曾想过武相大招会着落到己身,端得一头雾水。
感恩的人心,当是普遍。许多人在获得救治后,总会不自觉看看恩人,想明了是受了谁的恩惠。
苦难的日子,容易出英杰,这纷乱的两日间,也传出了许多美谈。
相传最多的当属玉树临风两位翩翩公子,两人坐镇的队伍真是给许多民众解了困。这不,今日依然在城内各处街道上奔忙,刚巧遇到了一处。
“石公子,幸会。”
“白兄且待片刻。这些兄弟围了半晌,容后再叙,待瑾弟先唤醒此人。”
“嗯,为兄刚在侧边唤醒一人,偶见石公子英姿,仰慕而来。”
“白兄太客气。”
白玄君、石瑾瑜,实在是长宁城内得民众称颂最多的青年才俊了。
不似石瑾瑜有其父名声加成,白玄君靠着一身武艺,仗剑行侠仗义,打下偌大名头,如今刚过弱冠,武道上便已是武侯高阶。
之前在长宁城内得赞誉最多的青年才俊沈明伟,离开长宁时似乎也是这般年岁,不过刚入武侯,现在数年未归,想来如今两人实力当在伯仲之间。更何况沈明伟极少行走民间,白玄君不但出身长宁城郊乡绅之家,而且自入池涔院后,经常为民解困,一手趋吉避凶的铁口直断让众人顶礼膜拜,口口相传之下,甚至都成了长宁守护。
如此好名声,终获宁国上下一致认可,且不说民众里给白玄君立长生牌的甚多,连宁国皇室都主动让其尚公主。白玄君欣然同意婚事后,便在宁国皇室安排下,离开了池涔院独立建府,静待大婚。
白玄君此刻候着石瑾瑜给一位武士解了困,方才继续上前寒暄起来:“石公子大才,此等功法运转,真不似出自个刚入武侯人之手啊。”
石瑾瑜神色无波,谦虚道:“白兄谬赞,瑾弟年岁上弱个两月,武道上亦弱两阶吧,让白兄见笑了。”
“哈哈,石公子体恤民间疾苦,该得玄君一声赞誉。”
“白兄,实不相瞒,你我所图不同,先告辞了。”
白玄君笑笑,拱手施礼道别,不以为意。
自家婚事本来早已定下,奈何当初准皇太子妃母亲,也是石公子之母刚巧过世,为安抚石相之心,皇太子都只能等石小妹出了丁忧后才完婚。前面尚未有兄长成婚,珊瑚公主莫说尚未及笄,哪怕适婚了亦只能等,所以这石瑾瑜近来总觉得自己想催着石小妹大婚,语气间常见疏离实不意外。
只是,自己为博个好名声不假,所做可都是善事,石瑾瑜该有其父胸襟,不喜自己搭讪下,为何还特意点出彼此不同?
不解间,旁侧一位池涔院故旧郝温望却是低语说到,这石瑾瑜遇上女人后便活了回去,与人相处仅余面上礼节,所思只为弄出事来吸引女子目光。跟着便有人问到为何,更是说了石相之子屈尊新入筱竹院,似乎别有所图,传闻是看上了一位辅佐筱竹公主的女子。
白玄君望望郝温望,忆起其父乃是太常寺卿,琢磨一会,便即了然。风闻筱竹公主在中秋宫宴上大出风头,想来其父参与过操办内廷宫宴,见识过辅佐筱竹公主之人。
怪不得石瑾瑜此次如此尽心,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白玄君想明白后,更是与众人加倍努力起来,这武相招数,自己哪怕有些窥得天道,此次亦真心看不懂,但这日常功绩,当可提升起来,便当让石瑾瑜懂得,吸引心仪女子目光不容易呢,哈哈。
下面的人尚可苦中作乐,高层可是焦头烂额。
各处官衙都在奔忙,连一些祭天礼都被提出,意图借着天意来补人祸。
石相名义上统辖长宁城内诸事,奈何最上头元弘帝未曾有明令,实在不好拿捏一众官衙全力扑灭此次祸事。而且石智勇身为武相,知道这是虹首夫人的武技,问题是对自己没影响,气机捕捉上实在不好判定,这等鬼蜮伎俩又非自己所长,故此也没甚好办法,只有提高帮助民众的武道师长们所能获得赞誉的力度,在面上尽量将恐慌情绪消弭。
然后,只有求见元弘帝,看看是否能有更大助力来迅速解决此事。
元弘帝当然不可能不见首相,不过宁柏敦在御书房内接见石相时特意带上了文顺昌,两人静静听石相一一陈述,待得石相将一应事项禀完,文顺昌淡淡说道:“石相爷,你与咱家武道上本就差相仿佛,既然你言之消此祸事力有未逮,那咱家便算出手,哪怕侥幸能解,所需时间想来亦长了去。这虹首要出气,你我又都看好筱竹公主有大成就,便候着罢。非是尊上不体恤下边群众,实在是人力有时而穷。”
宁柏敦跟着点头示意道:“户部那边多发些抚恤无妨,若有亏空石爱卿担待些。”
石智勇人精来着,怎么听不出话外音,朝元弘帝恭谨回道:“卑职明白了。”
石智勇回至相府,想了想,还是唤来瑾儿,详细问了两日来所谓仗义疏财的行径,再唤来荣儿,将府内支出对照一番,沉吟好一会。耳边容忍了那败家孩儿问心上人所在的聒噪,难得他心有牵挂,这人间烟火说不得只能与荣儿算上一番。
荣儿自然早有准备,不顾龇牙咧嘴的兄长抗议,将两日间由兄长拿去施恩的账目一一让父亲过目。石智勇仔细的看着表格内细细列出瑾儿救治一人花费,还有他队伍里所需巡捕、武道师长等人力;善后消耗等各类金额,俱都清清楚楚。
石智勇颔首,瑾儿不提也罢,看他那模样必然已偷偷自荣儿处知晓自己败家了。这荣姐儿果然深得其母所传,当是持家可心人,此番得了自己吩咐,制表时可是继续列出若有负伤、致死等抚恤金额,亦即可按着此表格推至整个长宁城。
表格上清晰显示着瑾儿那败家的数额,真不是个小数,瑾儿施恩时必然懵懂不知,想来按着传统账目上是看不出亏空的程度,哎,这表格,还是那王长老,恩,王昕沂所提出的呢。
摇摇头,这王氏兄妹果然都有大才,真想看看他们达成所愿后,会不会显出真实面目啊,现在还是顾着些自己需要守护的宁国吧。
依着这新奇表格来看,户部确实会有大亏空,如今未曾显现,自己也知晓长宁城内富商极多,一些遭了祸端大多为了尽快息事宁人自行善后,些许亏空尚在整个官衙承受能力范围,这也是元弘帝让自己安抚城内高门大户的意思。
但是持续未能平息这虹首发难的话,定然爆发出来,想来如此也是皇室内想看看自己能帮筱竹公主到何种程度吧?
念及此,石智勇忍不住咧嘴一笑,似乎还是无为道内对筱竹公主所能获得的支持存疑啊,也怪不得丰亲王妃依着惯性跟必然忠于皇室的丰亲王唱反调呢。
石瑾瑜偷瞄到父亲笑了,为免责罚,赶紧嘴甜道:“瑾儿牢记父亲吩咐,大丈夫当有所为有所不为,爹爹,是不是满意瑾儿此次施恩不图报啊?”
石智勇抬头看向这不通庶务的木头,是自己疏于管教了啊,“滚罢,古谚千金难买红颜笑,这般败家,莫不是要逼为父寻筱竹院长,让她请王长老出手?”
燎岁月、惹尘埃、动情念,可会熬不过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