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陵五人缓步同行,于山道之中行走数日,终是下了云山,来到云山山脚。
陆陵抬头,回眸一看,只见那云山巍峨高拔,直插云霄。山中云海尽散,积雪消融,冰雪之间,泛透白光。陆陵心头一叹,先前背着夏依依攀附云山,走了那么多的路途,不顾荆棘山险,终是登顶,也不知当时是如何做到的。
五人行走在云山山脚,山道渐宽,途现岔道。百草行僧与余彤见得岔道,作揖行礼,拜辞而去。
“徒儿,曲尽人散终有时,他日有缘再相聚。”百草行僧手持竹杖,手捻念珠,对陆陵说道。
陆陵听罢,一时不解,“师傅,长路漫漫,你我师徒二人相聚未有几日,你这便要与师妹独自离去,不再与我结伴而行?”
百草行僧轻笑,“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老衲与你小师妹,欲向南而去,办些要事。此间游云门与宗天门,争斗杀劫已解,也不用为师再做什么。你我二人,就此别过罢。”
“师傅,向南而行,你这是要去往何处?”陆陵问道。
“自是去该去的地方。我于南蜀之中有好友,已是多年未见,此次南行,正好可以见见。”百草行僧说道。
“师傅,你我今日一别,便又不知何时才能相见。”陆陵惋惜。
“山水自会有相逢,该见时自然会见。不必过分追寻机缘。机缘到时,自会千里相会。你随我来,为师还有几句话要单独与你言语。”百草行僧说道。
陆陵点头,脚步迈开,撇下众人,独自跟随师傅。师徒二人缓行,走到百步开外,一断崖处。崖下百尺深渊,怪木横生。
陆陵立于断崖旁,问道:“师傅,你支开众人,单独与我叙话,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吩咐?”
“吩咐算不上,只是有几件事,要作处理与提醒。你且把你右手还有酒葫芦给我。”百草行僧缓缓说道。
陆陵听罢,没有丝毫的迟疑,痛快地自腰间取了酒葫芦,递给百草行僧。
百草行僧接过,细细看这葫芦,手中把玩一阵。这葫芦匀称厚实,皮黄浑圆,品质自是不错。“听闻这是她赠予你的,可是实情?”百草行僧问道。
陆陵点头应声:“确实如此。”
百草行僧听罢,打开了葫芦盖儿,将酒葫芦举起倾倒,仰头喝了一口美酒,细细品味,而后悠然说道:“这酒是好酒,只可惜了,是毒酒。毒未下在酒中,而是潜藏于酒葫芦内壁。这毒也是慢毒,毒虽不致命,却是能废了人一身修为。你如此聪慧,想来早该知道这毒是谁所下。”
陆陵轻笑,毫不在意,“师傅,你所说之事徒儿确实知晓。只是这已经不重要了。徒儿已不想知道下毒之人究竟是谁。”
“以为师之见,这背后许有许多阴谋。你便不再深究追问?”百草行僧问道。
“佛曰,渡己渡人渡众生。众生皆苦,何必再执着于这世间的真与假,是与非?屠刀放下,自有佛心。前尘既已成过往,又何必将过往拿捏不放?”陆陵问道。
“阿弥陀佛。你能这般想,也算是佛道有悟。地狱不空,何以成佛?菩提参悟,悟的也不过是因果。随你罢,你心头自在便好。”百草行僧说道。
陆陵点头轻笑,“徒儿自是心头自在。”
“宗天门不是善茬,还是小心提防罢。”百草行僧说道。
陆陵点头,“徒儿自当小心谨慎,请师傅放心。”
“你把手与我。”百草行僧说道。
陆陵一笑,“师傅,号脉一事,徒儿也会,何必劳您耗费心神?况且徒儿身子骨健朗,并未中毒,也不必号脉。”
“是么?你是不敢把手与我吧?”百草行僧说道。
陆陵听罢,虽是不愿,却还是听了师傅的话,将手伸出。
百草行僧伸出右手,与陆陵号脉。不过片刻,他眉头一皱,“千里传音、九寒掌、九曲剑。游云门这几门禁术你学得如此精湛,不知还有什么禁术你没偷学?”
陆陵大笑,“徒儿天赋异禀,自然是该学的都学了,不该学的一样未学。”
“你该知道偷习这些禁术后,会有什么后果。”百草行僧说道。
“徒儿知道,徒儿也早有准备。”陆陵应声。
“提防着望都峰的那几个老家伙吧,他们是游云门中最讲门规之人。”百草行僧说道。
陆陵躬身行礼,应声:“徒儿明白,徒儿也愿遵从游云门规。”
“听闻你派了三守堂弟子收了梁家堡,而今梁家堡已在三守堂掌控之下,不知可有此事?”百草行僧问道。
陆陵点头,“师兄昔年死于我手,徒儿不忍梁家堡自此凋敝。故而出手,收了这梁家堡。”
“梁家堡那梁琴,你可要安排妥当。前尘虽有因果,然祸不及家小,自此让她远离了尘世恩怨仇杀罢,莫让她再堕入尘俗业债,难解难脱。”百草行僧提醒。
陆陵听罢,良久思忖,而后说道:“徒儿谨遵师傅教诲。梁琴一事,徒儿自会安排三守堂照顾妥当。请师傅放心。”
“你东去之途,有一禅院。没事就到那禅院之中坐坐吧。禅院之中,自有美酒。酒名无尘,少饮辄醉。想来你会喜欢。若想喝上这美酒,报上为师的名号便可。”百草行僧说道。
陆陵听得禅院之中有美酒,心头欢喜。他开口,正欲追问百草行僧这无尘酒的来历与那禅院之中的人究竟是何人。
百草行僧打断他的话茬,说道:“回去吧,再不回去,他们该是等急了”
陆陵应声,猜想师傅是不愿他再作追问。陆陵只好跟着师傅,回到原处,与众人汇合。
百草行僧回到原处,看得夏依依神色紧张。他轻笑,缓步走到她跟前,问道:“娃娃,你我云山相逢,也是有缘。贫僧于游云一脉,尚有些辈分,今日你与我这徒儿结了红尘情缘,贫僧索性便收你为徒吧。他日你入得游云,与我这徒儿相伴,总归是名正言顺些,也可以少些磕绊,不知你可否愿意啊?”
夏依依听罢,一时惶恐,她思量片刻,点头下跪,“师傅,弟子夏依依愿拜入你门下。”
“起来吧,徒儿。往后我这陵儿便是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待他,莫负于他。”百草行僧将夏依依搀扶起身。
听得此言,夏依依心头一惊,她惶恐不安,急忙连连点头。
陆陵见得此情此景,眉头一皱,不甚欢喜。
“好生保重。”百草行僧与众人拜别,与余彤缓步离开。山道之中响起了他的声音,“我为百草行脚僧,五湖四海皆风尘。云山堕俗了因果,见得情开花九层。寒雪不语枫犹在,只叹世俗未结缘。相思不剪同窗烛,情字难拆又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