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少室山,回到少林寺,洪金和虚竹的心中,都是颇有感慨。
特别是虚竹,此番下山,有了不少的奇遇,却也犯了各种戒条。
洪金回到少林寺,先行去拜见觉远,他要在寺中,听暮鼓晨钟,过几天清净的日子。
能够在风雨飘摇的江湖之外,有个安静的所在,容纳一颗尘心,洪金心中还是相当地喜悦。
从外表来看,觉远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可是洪金却能看出,觉远眼中有着更多的沧桑。
世事如潮人如水,世上没有人能够永远不变,就算是内功深厚如觉远,纯朴善良如觉远,都不成。
见到洪金平安归来,觉远的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他不求洪金能够飞黄腾达,只要平平安安,这也就够了。
接下来的日子,一如往常,洪金每日里陪觉远打扫藏经阁,闲下来的时候,就勤修武功。
学如逆海行舟,不进则退,学武更是如此,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荒废,毕竟洪金还要去闯荡,那不可预测的江湖。
虚竹的日子,就远不如洪金这么惬意了,他一见到师父慧轮,就情不自禁地伏地大哭:“师父,我犯戒了。”
“你……你犯了什么戒?”慧轮一向对虚竹多有疼爱,知道他是个纯朴不通世务的和尚,没想到连这样的弟子都会犯戒,不由地大吃一惊。
虚竹一脸愁苦地道:“弟子犯了荤戒,吃了鱼肉。”
“唉!”慧轮恼怒异常,沉吟了许久,才长叹了一口气:“没破酒戒吧?”
虚竹低下了头,一脸羞愧:“弟子不仅饮了酒,还饮得酩酊大醉,人事不省。”
慧轮面色惨然,正想斥责虚竹,突然一个僧人走了进来,说是玄生大师找他。
“你……你自行到戒律院去领戒律吧。”慧轮一脸失望地道,随着僧人走了。
虚竹无奈,只得自行来到戒律院,去领取寺中的惩罚。
负责管理虚竹等低一辈戒律处罚的僧人法号缘根,是一位白白胖胖的和尚,满面凶悍有杀气,一向作威作福惯了。
没等虚竹开言,缘根就冷哼了一声:“看你满面流油,一定是破了荤戒,对不对?”
虚竹低下了头,羞愧地道:“师兄明鉴,我确实吃了鱼肉,而且不止一次。”
缘根不由地吞了一口唾沫,他自入寺以来,从来未尝过荤腥,没想到这个面目丑陋的和尚,居然能够大鱼大肉的快活,真是岂有此理。
“吃饱了肯定想饮酒,你说,你有没有犯过酒戒?”缘根声色俱厉地喝道,顺便舔了舔嘴唇。
虚竹更加的惭愧:“禀告师兄,我不但喝了,还喝得酩酊大醉,直到第二天方才省来,还耽误了一件大事。”
缘根想到美酒的甘醇,心中更有一阵邪火涌起:“喝酒误事,虚竹,是谁给了你这样大的胆子?只怕喝醉了酒,就要想女人了,至少也想过七八次,是也不是?”
虚竹一脸的愁容:“不止是想,当我酒后醒来,就发现有四个一模一样的美少女围着我,简直令我搞不清,到底是上了天界,还是入了地狱?”
缘根差点羡慕死了虚竹,他牙根直痒,恨恨地道:“那你到底有没有和她们犯了色戒?”
虚竹连忙摆手:“色戒倒是犯了,可不是和她们,而是另外一个女子。那是一种梦幻一样的感觉,唉!我也不知道是谁,反正一定是一位美女……”
缘根差一点没当场晕倒,心中懊悔,为什么陪玄难师祖一起出去的不是他,如果有虚竹这般的遭遇,就算是领再大的惩罚,他也认了。
为了确保万一,缘根决定还是多小心一点,于是问道:“虚竹,你可曾打伤人?”
虚竹老实地回答:“不但将人打伤了,我还杀了人,而且不止一个。”
缘根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一步,陪笑道:“原来你的武功这么好?”
虚竹摇了摇头:“我们出家之人,唉,武功只是末节,如今我的少林功夫,被化得一点不剩,只能从头练起了。”
“哈哈,原来你没了武功,居然还敢这么嚣张,如今长老们都不在,你先到院中面墙跪着去吧。”
虚竹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地走到院中,面对着黄墙跪了下来。
这一跪就是一晌,虚竹是诚心诚意地忏悔,丝毫不以为苦,反而觉得心中安稳了些。
缘根外出办完事,见到虚竹仍在墙下跪着,想到他的际遇,不免越想越是生气,抓起粗大的藤条,就向着虚竹走来。
“喂,虚竹,你的罪孽太重,我先打你几下,以减轻你的罪恶。”缘根大声叫道,鼓足气力,就向着虚竹头上,狠狠地抽了过去。
说来也是缘根运气好,他在打人的时候,提前打了招呼,否则,虚竹的劲力反震回来,一定会将他震倒,说不定内腑都会受伤。
啪啪啪啪!
缘根正反连抽了几下,将虚竹抽得头破血流,连粗大的藤条都打断了。
“……若诽谤嫉妒之。见佛道言非,见恶道言是。见正言不正,见不正言正。某等诸所作过恶,愿从十方诸佛求哀悔过……”
虚竹念着《佛说舍利弗悔过经》,他是一心一意想减轻罪孽,所有的内力都被他收敛,没有散出去一星半点。
缘根打得累了,吩咐虚竹继续跪着,自行回去休息。
日头渐渐地偏西了,虚竹正在念诵经文,突然见到缘根非常狼狈地跑来,一脸的惊恐。
“缘根师兄,你为何跑得如此匆忙,难道寺庙之中,还有狼吗?”虚竹一脸好奇地问道。
缘根脸上身上,都有着明显地伤痕,他停在虚竹面前,还在不停地呲牙咧嘴。
“狼?狼倒是没有。不过比狼要可怕一万倍。”缘根突然间双腿一软,跪倒在虚竹的面前,一脸哀求的神色:“师弟,我求你大发慈悲,千万要原谅我这个混蛋。”
“原谅你,我干嘛要原谅你,你又没犯什么错?”虚竹满脸讶然。
缘根哭丧着脸,突然间扬起手来,连抽了自己十几个耳光,都是货真价实,直打得脸颊两边,都是高高地肿起。
“师弟如果不原谅我,我……我真是没法活了。”缘根可怜兮兮地道,由于嘴巴被打肿,很有点口齿不清。
虚竹无奈地摇了摇头:“既然你一定要我原谅你,那我就原谅你,可是我真就觉得,你根本没犯什么错。”
缘根走到虚竹的面前,想要将他拉起来,可是虚竹的身子,就如扎了根,一动不动,只憋得缘根一脸通红。
“虚竹师弟,你快点起来,地上这么脏,根本不是你万金之体能跪的地方。”缘根满脸都是讨好的表情。
虚竹真是万分不解,跪也是缘根让跪的,现在又跑过来求他起来,难道人嘴真是两张皮,什么正正反反的话,都可以说么?
缘根扶起来虚竹,弯下腰来,帮虚竹小心地弹去了身上的尘土,从头到尾,脸上都是一成不变地谄媚笑容。
瞧着缘根身子歪歪斜斜,站都快要站不稳的样子,虚竹皱了皱眉头,自行站稳了身子,轻轻地将缘根推开。
“虚竹师弟,寺中饭食真是太过清淡,要不要我设法,帮你弄点肉来?”缘根咬了咬牙说道。
虚竹闻言吓了一跳,连忙惊叫道:“少林寺是佛门清净之地,怎么可以吃肉?”
缘根心中万分地鄙夷,口中却道:“原来师弟不想吃肉,那我就亲自下山,为你买些上好的美酒。”
“在这里饮酒,缘根师兄,你疯了吗?”虚竹如同不认识一样,反复地打量着缘根,将他看得直发毛。
缘根偷眼看了看虚竹的脸面,见他一脸的正容,实在猜测不出,他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
想了一想,缘根这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师弟是想出去风流快活,这丝毫没有问题,如果师伯师叔们问起来,我一定代为遮掩。”
虚竹越听越生气,怒哼了一声:“我都不知道,你胡说八道地想干什么?”
缘根的脸上露出了极其无奈地神色,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原来师弟是想女人了,这……这可有点犯难。”
一提起女人,虚竹立刻想起了梦姑,不由地面带三分羞色地道:“你……你怎么知道?”
问了半天,缘根至此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他咬了咬牙,显得极其为难:“山下红杏院中有一个小红杏,算是其中的头牌,只是价格昂贵,我囊中羞涩,一时怕……怕凑不出这么多钱。”
虚竹真是生气了,不由地喝斥道:“什么小红杏小春桃的,我们身为僧人,诵经念佛尚来不及,你却只想着寻花问柳,身在戒律院,你惭愧不惭愧?”
缘根差点没被虚竹气疯了,暗自痛骂他不可理喻,简直是岂有此理,脸上谄媚的笑容,却从未消失。
见到缘根一脸陪笑,侍奉着虚竹进了戒律院,院中的几名僧人,全都是一头的雾水。
记忆中,只有遇到前辈高僧的时候,缘根才会这样的低声下气,虚竹何等人也,怎么能享受这等尊贵的待遇?
对待手下的几名僧人,缘根自然就没这么客气了,将脸一沉,眉毛一竖,怒斥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整治一桌上等的酒席,款待虚竹师兄。”
虚竹愣住了,缘根一直师弟师弟的叫着,什么时候,他又成师兄了。
见到缘根发火,他手下的几名僧人,不敢有丝毫地怠慢,连忙一溜烟的去了,不多时整治了一桌上好的素饭。
纵然只有清菜豆腐,可是却也是香气喷鼻,令人一闻到,就不由地食指大动,馋涎横流。
虚竹半日未曾进食,早饿得紧了,稍稍客气了一下,连忙尽情地吃了起来。
缘根低头哈腰,在一旁尽心尽力地侍候着,一旁惊呆了缘根手下的数名僧人,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