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洛城花烛动 戚里画新蛾
在路上颠颠簸簸走了两个多月,这一路桑榆的眼睛时好时坏,不过路上桑榆还是看到一路的美景,巍峨的山脉、奔涌的河流,品尝了一路的美食,两个女孩一路也是欢声笑语,图娅的骑术越来越精湛,桑榆已经可以说蓝蓝话,终于来到上京城的门前,到了两个人分别的时候。桑榆说道:“姐姐从并州探亲之后一定要来上京的睿王府,那时我就是睿王妃,一定让我近地主之谊。”图娅拉着桑榆的手说道:“郡主放心,有郡主这样高贵的妹妹,我是一定要拜访的。”两人就这样在上京城的大门前分别。
拉姆之前是曾王身边的侧将,大战天地军时受伤,由于认识汉字,能说汉话,就到上京城的曾王府做管家。拉姆还有睿王府的两位世子弘轩、弘辕还有张玉都是毕恭毕敬地站在桑榆的马车前。拉姆在乌峰城和那日松算是就相识,也认识桑榆。拉姆行礼说道:“老奴拉姆恭迎加洛爷和郡主。”弘轩、弘辕和张玉也在一旁行礼,恭迎。
那日松下马说道:“辛苦两位世子前来迎接,关于婚事的具体事情稍后在曾王府商议,路途遥远,郡主的身体不受路程颠簸,一直病弱缠绕,这一路走了三个月,幸好没有耽误九月初六的大婚之日。两位世子请安心回去,安顿好郡主,我回到睿王府拜望睿亲王的。”
弘轩是睿王的嫡长子,知道这马车里的人虽然年纪小,可是就是自己的嫡母,十分恭敬地说道:“弘轩和弘辕恭请永泰郡主,今日代替我父王迎接永泰郡主,祝永泰郡主金安!”南云轻轻跳起车帘,桑榆向车外看去,一群人在外面黑压压地跪着,桑榆知道这些人都是自己今后要打交道的人,早早就知道睿亲王有两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世子。桑榆淡淡地说道:“不敢受两位世子的大礼,请两位世子回去向睿亲王转达,我的身体不好,今后要烦扰睿亲王了,请王爷见谅。”
那日松带着送亲的队伍来到上京城的曾王府,曾王每次出征归来都到要上京面圣,有时要住上几个月,皇帝体恤曾王来往辛苦,就在上京建了一座曾王府,只是比乌峰城的王府稍简单一些,规模小一些。桑榆撩开车帘,端详这座城市。上京城是无比喧哗的,百姓形形色色,路上有高鼻扩目的外族人,还有身着异服的西域人,一路上都是车水马龙,摩肩接踵。这里的街道都是横平竖直,整个城市如同被切好的豆腐块,整整齐齐的,古色古香的上京城给人的感觉是严肃、庄重。上京城里居住着大齐很多的王宫贵胄,城墙高大宏伟,宫殿奢华。眼下是八月底,是上京最美的日子,橙黄赤绿的树叶给这座城市添了柔情的一笔,夕阳西下,桑榆站定在护城河上的吊板桥上,仰观城楼、角楼、女墙垛口。
步入秋日,上京城的还是骄阳似火,这种热气让桑榆很不适应,每日都是汗淋淋的,很是虚弱,总是胸闷,之桃轻轻地扇着扇子,桑榆慵懒躺在躺椅上。南云走过来说道:“启禀郡主,加石爷已经和睿亲王那边说好了,大婚如期举行,是九月初六,只是考虑到郡主的身体不好,加石爷向睿王爷提出先养病,暂不圆房,等郡主身体好些再圆房。”桑榆的脸上没有新娘的羞涩和喜悦,淡淡地说:“顺利大婚,事情了结了。”
日子一天一天地走到大婚跟前。喜娘用五色棉纱线为桑榆绞去脸上汗毛,南云用脂粉掩饰桑榆衰弱的面容,桑榆身穿一袭云锦描金的嫁衣,外罩着极柔极薄的绯色鲛纱,缀着米粒儿似的南珠,行走时簌簌有声。发髻正中戴着联纹珠荷花鸳鸯宝珠,两侧各一只金丝步摇,光彩耀目。喜娘用喜帕遮了她绝世容华,遮住了桑榆虚弱的面庞。南云和巧艳在前面引路,春竹和之桃搀扶着桑榆走出曾王府的院子,宫女们把芬芳的玫瑰花瓣散进在她宽大的衣袖里,裙摆随着微风轻轻起伏,好似涌动无边血色,又似天边燃烧的火焰,仿佛要燃尽这万丈繁华。
迎亲鸾轿到门口了,皇帝特赏赐了皇家公主出嫁的轿子,鸾轿的全身都是金色楠木,四方四角出檐如同一座宝塔,轿框的四周罩以红色的绫罗帷幕,帷子都选用大红色的彩绸,轿帏的四面绣着:金鱼闹荷花、丹凤朝阳、麒麟送子、富贵牡丹的花样。轿帘挑起,喜娘燃着红烛、持着镜子,向轿内照一下,谓驱逐匿藏轿内的冤鬼。桑榆提起裙衣在南云地搀扶下上了花轿。烟花、爆竹,大红灯笼开路,沿途一路吹吹打打,从曾王府到睿王府的街道商户的窗子上都裹着红布条,门口悬挂红灯笼,两家王府的卫队在前面开道,街面上的老百姓都挤在道路两侧,人头攒动,议论声、欢笑声、爆竹声交织在一起。
花轿进门,外面奏乐迎轿。桑榆的脚迈出轿门,先跨过一只朱红漆的木制“马鞍子“,走上红毡,春竹和之桃搀扶桑榆走进喜堂,桑榆知道在另一个方向一定站着一个没有见过面的男人——睿亲王。赞礼者喊:“行庙见礼,奏乐!皆跪!上香,二上香,三上香!叩首,再叩首,三叩首!”桑榆在南云地搀扶下一直在做着叩首、起身这些动作,不知重复了几次,终于听到一声:“礼毕,退班,送入洞房。”桑榆长出里一口气,徐步下来到洞房。
睿亲王景宸没有入洞房,上京城的皇亲国戚王公大臣都来贺喜,王府里是大摆筵宴,今日是不醉不归。二夫人穿梭在各位女眷宴席中,招呼着各府的正妃、侧妃、夫人,尽管心里不高兴,但脸上还是一脸的喜气。两位世子弘轩、弘辕都开始在宴席中穿梭,招呼客人,推杯换盏,不亦乐乎。三更时分满院的客人逐渐散尽。景宸站在空旷永佑殿前,有一种释放的感觉,好像完成一件不太重要但是很辛苦的事情。
弘轩和弘辕站在眼前,弘轩依旧恭敬地说道:“回禀父王,府中的宾客都已经送走了。”“客人们都走了,王爷要入洞房了,虽说不圆房,可是王妃头上的喜帕还是要王爷揭下的。”二夫人在一旁淡淡地说道,好像在说别人家的事情。
景宸说道:“这几日很累,大家都退下吧!”
洞房里只有带着盖头的桑榆和南云、巧艳,景宸走进洞房。南云和巧艳上前行礼:“给王爷请安,奴婢是郡主的随身宫女,奴婢恭贺王爷和郡主百年好合,白头到老。”景宸拿起一旁的喜秤,这是一柄玉如意,有称心如意的意思。景宸正要挑起桑榆头上的盖头,忽然听到盖头下面传来的声音:“王爷先不要挑起盖头,我有一个请求。”
景宸有些好奇,自己年少大婚,之后迎娶过一位正妃三位侧妃,头一次见到新人先开口说话的,景宸说道:“王妃有事情,请讲。”
桑榆盖着盖头,盖头遮住了她的脸,说道:“我要讲一个故事:汉武帝的李夫人年纪轻轻地生了重病,后来病入膏肓。汉武帝心痛又怜惜,亲自前往探视,李夫人却用被子蒙住脸,不肯相见。不让汉武帝看到自己的病容,她要让武帝记住自己最美的容貌。桑榆已是王爷的正妃了,虽然身着喜服,头戴霞帔,但是容貌如同枯槁,我不想王爷第一次看到我竟是容貌憔悴,形容不堪。一个女人没有好的容貌,是不能见夫君的。我现在有眼疾,看不清东西,王爷可以见到我,可是我却看不到王爷,所以我请求王爷不要见我,给我一段时间,等我眼疾好了,我们一起相见,不知王爷能否答应。”桑榆说完这些话,瘫软了下来,开始轻轻地咳嗽。
景宸听了心中一惊,新婚不能见面真是头一次听到,不过自己的耳朵里早就灌满了这位塞外郡主的奇闻异事了,新婚不相见,也并不是新鲜事。景宸说道:“就按照王妃的意思照办,在王妃没有康愈之前,本王是不会见王妃的,王妃的身体不好,不要讲虚礼,今晚不必熬夜,好好休息,就在邀月阁养病,我已经请了宫中的太医,明日会给王妃看病,王妃就好好养病吧。”桑榆虚弱地说:“多谢王爷体恤。”
大婚两日后睿王府已经回复了往日的平静,睿王的长乐院里,睿王坐于中间,纯侧妃和月侧妃和几位才人分坐两侧,长子弘轩、次子弘辕站在旁边,梁太医,魏医官,南云站在厅中,睿王说道:“南云,你伺候王妃有十年了,魏医官也是一直给王妃看病,这么多年伺候王妃辛苦了,你们两人也是最了解王妃的病情的,今日说来听听,以后也好照顾王妃。”
南云上前行礼说道:“郡主自幼身体很弱,总是发烧,发烧之后就会失明,病好之后眼睛就会慢慢能看到,这样每年都有几次,十岁之后就很少失明,这次的眼疾又突然复发,时好时坏,已经有几月了。”魏医官接着说:“之前臣下给王妃的眼睛做针灸,每日都会用青瓜水洗眼睛,这方子之前是管用的,此次王妃失明效果并不好。”梁太医说道:“昨日臣下给王妃请脉,其实王妃的身体还好,并不是孱弱之身,王妃的失明主要是心气郁结,臣下觉得主要还是离乡之苦让王妃心气不爽,所以每日的针灸是不能少的,王妃的心境稳定后眼疾就不会总是反复。”睿王听了几个人的话,心中明白了一些,对南云说:“王妃的起居和饮食还是按照在东胡样子,不要改变,如果有需要就找管家张玉。”睿王又对屋里的一众人说:“桑榆郡主是圣上钦定的和亲公主,身份贵重,府里的各院人等一定不要打扰王妃养病。辛苦二夫人还是关照王妃的病情。”纯侧妃和月侧妃和几位才人回答:“谨尊王爷的话。”
“郡主,奴婢刚从王爷的长乐院回来,见到了纯侧妃、月侧妃还有几位才人,王爷询问奴婢、魏医官、听了郡主的病情,王爷很是关心郡主,还让纯侧妃多照顾您的起居。”桑榆静静地坐着,自从和亲以来,桑榆好像一下子成熟了很多,闺中女孩的欢愉少了一些,增加了几分少妇的稳重和矜持。
“这都是些虚礼,不过是让别人做事吧,南云、巧艳你们两个注意,睿王派来的人都不要进屋子做事,就在外面干些杂事,邀月阁里面的事情还是由从乌峰带来人来做。我虽是和亲的郡主,是一府的王妃,但是在上京城确是无依无靠,眼疾又犯了,一身的病,正好韬光养晦,躲起来看看这府里的样子。”南云和巧艳低头说是,桑榆接着说:“让咱们的人在府里不要张扬,低头做事,如果有需要就去找管家,要多和这些人接触,让之桃、春竹、盼晴、冬卉也要和几位才人院里的宫女有来往,格日乐图和扎那和侍卫打成一片,区明和王翰在二门外要和府里的小厮混得熟一些,这样王府上上下下就都看到了。”桑榆停了一下,有些嘘嘘代喘,巧艳有些心疼:“郡主,奴婢知道怎样做事了,郡主要好好休息啊。”
桑榆伸出手说道:“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就是这里太热了,有些喘不过气。还有让格日乐图和扎那几个到外面转转,听听那茶馆、书馆里的人是怎样说睿王府的,让管家找个说书的先生,听听这上京城里书怎样?“说完桑榆沉沉地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