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复双眼一睁,一觉醒来,已是未时过半。当下虽是盛夏时分,艳阳普照,但一乃此地颇高,二乃慕容复已至太极神功九层初期,故而不曾感到丝毫炎热之逼来。
“哎,罢了,走了也好”
环顾四周,直觉孤影一片,整个山崖百丈内,已无半分那馥郁的玫瑰花香。他长叹一声,穿好衣靴,洗漱毕就找了那右臂,下山去为慕容博收尸去了。
但见这慕容博,已是脸破面毁,眼裂鼻碎,耳掉牙落,身残体废,筋断骨折,血肉遍地,半点不成人样。慕容复见此不由心中一酸,悲从中来,两颊湿漉漉的,已是泪流不止。
无奈之下,慕容复只好将他这离体的断臂于他那散落的骨架肉块聚在一起,置于一堆干柴烈火中焚烧化尽,将骨灰装进玉盒置于怀里随身携带。
慕容复在这山中打坐调息,待了八九天时日,在太极功在九层初期略微平稳后。依然没等来木婉清复来相聚,这才死心下山,一个人独自骑马往姑苏赶去。
这段誉虽被他夺取了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的武功秘籍,然事实难料,以他这等好记强识,那秘籍若说已被他记住十有八九,慕容复也丝毫不感意外的。那若事情按原著所走,他因不会化解功力被段正明带到天龙寺,再又因学习六脉神剑被鸠摩智抓到家中,以和慕容博誓言为由以此欲强行进入还施水阁。此事在慕容复看来,是大有可能的,更为糟糕的是,他又因段誉言语间的顶撞差点活活烧死他。这段誉虽是好性子,但面对他这种生死大仇人的家婿,不暗地里加害痛骂,作壁上观就好的很了,那还能妄想他如原著一般舍命相护。故而为防家中阿朱阿碧遇到鸠摩智的压迫逼问,人遭不测,慕容复一路昼夜御马,飞驰太湖。
要说这鸠摩智,他本也是佛学渊博,通古博今的大士高僧,然对于武学之达却是数十年痴迷不悟。有了慕容博赠予的少林七十二绝技仍不满足,竟又把目光打在大理段氏的绝世神功六脉神剑上。如果只是如此,慕容复也懒得理他,让他胡乱去闹,犯不着得罪这样一个世间一等一的高手。但他擒住段誉后,却做祸水东引之事,硬把这段誉活活扯到他这姑苏燕子坞来。做着一箭双雕的龌龊想法,在私心谋夺六脉神剑的同时,还想着他慕容氏还施水阁的天下珍藏,真是狼子野心,路人皆知。
一路快马加鞭,翻山越岭,二十日内便从陆凉州到了江南杭州南境。
斜阳古道,两旁低山丘陵尽是杉竹成片,杨柳一带,慕容复一人骑马极速飞驰。夕阳的余光洒在他的身上,微风习习迎面拂过,现已是八月初,前面不到八九里就是杭州城了。颠簸大半天了,绕是慕容复内功雄厚,也感觉有些心力不足,便歇马慢行,缓步向前。
正行间,忽遇到一面方圆约有百丈的清澈小湖,夕阳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晚风拂过,一缕缕涟漪由近处荡向远方,煞是好看。竹林内白鸽轻鸣,野鹤闲叫,湖中荷花朵朵,湖边月季株株,慕容复一见此湖心情大好,立时踏岸系马,解了衣靴,跳进湖中怡然自乐的沐浴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正尽情时,还没在水中待及一盏茶的功夫,就听到清脆悦耳的古筝声,并伴着那吱吱呜呜,哀转凄绵的歌声阵阵传来。慕容复闻声望去,只见百丈开外一人身罩白衫金冠,正背着他坐在一青石上顾影自怜的弹抹一瑶筝。
只是他一身男装,却是发着冷清哀绵的女音歌声,这声音如泣如诉,冷清孤傲,孤独寂然,凄寞寥落。慕容复心生不忍,正欲穿衣过去询问这女子有何冤苦难事时,却听的筝调大变,竟一下子慷慨激昂起来,又一豪放不羁,洒脱逍遥的男音歌声传出。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这声音却是低沉而纯净,温润而清朗,令人如沐春风,若雨而泽。
慕容复好是风中凌乱,现下他也分不清这人究竟是男是女了,他正疑惑茫然,大感不解之际。只听得‘咔’的一声,却是那人忽的站起身来,右脚白色小靴迈前半步猛地踩向那十三弦古筝。那瑶筝怎禁得住他如此,一下子便断成两截。这一系列南北不相及的胡乱作为,只将慕容复惊得目瞪口呆,无语至极。
几脚下去,那古筝便碎成几块,踩完又连踢了几脚,只将那古筝碎片踢得七零八乱。
“哼,若不是为了糊弄不三不四那群废物,我用得着练这个破玩意?常言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呸,都怪少林那老秃驴,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要这个时候死。死在谁的手上不好,要死他手上,这下真是好极了!好不容易有了个立足之地,又要不行了!哎呦喂,他人想必也快回来了,但就算他人不来找我,少林那帮秃驴也会来找事。再玩耍玩耍三两天,过过这威风八面,无所顾忌的好日子,就得收拾收拾东西赶紧溜走了!”
这下又是娇弱软糯,娇柔媚惑的女声,这人便说便跺脚,而后又吟唱道: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却又是高昂激进,朝气蓬勃的男声,这人边唱边走,步子倒是迈的极快。竹林间遮遮掩掩,三四个呼吸间就不见半抹人影了,一首歌未唱完,闻声听音,便知人已在百丈开外了。接着就是悠长绵远的玉笛声,时而断断续续,忧愁善感,时而汹涌澎湃,刀撞剑击。
“这人都什么脑回路,真是风雪牛马,各不相及!”
慕容复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不过秉承着事不关己莫闲管,一问摇头三不知的心态,各扫自家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习性。他也没放在心上,洗净满身的疲惫与汗渍,既穿上衣服,骑上马继续往杭州城跑去。
这日黄昏时分就到了杭州,进了南门,直奔和富大街的四海琼瑶阁,替阿朱阿碧王语嫣等人精挑细选了三样礼物。在悦来客栈吃酒菜时,无意间从窗外往下一瞥,印入眼帘的却是万千灯火,比灯火更为让他耀眼夺目的是一个衣袂飘飘,背影夺目的白影少年,只见他:
身骑白马,脚踏白靴,人着白衫,身穿白衣。束着流云银冠,插着仙羽长簪,一抔墨发散去背后,两簇青丝置于肩前。腰间环着金色绣边的白色蝴蝶环带,双手执着马鞭悠然向前。
慕容复虽未见这人面容,但以其身影气息,已明确正是半个时辰前湖边竹林遇见的白衣公子,心中不由暗叹好巧。看起打扮穿着,言谈举止虽有些荒唐不经,但也值的薄酒相谈片刻了,正想起身下去亲自相见时。忽听到众人纷纷攘攘的议论声,似与他慕容家有莫大联系,不由眉头一皱,细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