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

　　我在大学的时候遇见过一个奇怪的姑娘。

　　那时的我大二，在学校图书馆里当管理员。说是管理员，其实更像是保洁。平时工作在馆里打扫打扫卫生，运送一些入库物品，将同学们从书架上借下来没有归回原位的书，回归原位。其他的工作还好，但将书籍回归原位真的令人头痛的工作。书上的编号代表他们在书架上的位置，像植物养成大全的编号，就是tq056—12就代表着艺术区花卉类第五十六种第12本。

　　我在一次偶然的机会注意到她的。那次我在b3区巡查，临近角落的时候，忽然一股花香钻入鼻中。抬首望去，是一盆栀子花。远远的看着如雪花飘落在嫩叶，静静的呆在窗台上。阳光洒在栀子花绽放的白色花苞，送来一股透人心脾的清香。但令我侧目立足的并不是那送来清香的栀子花，而是那坐在栀子花旁正埋头看书白衣女孩。她翻动着手里的书页，书中文字就想她的心事一样舞动，在这个喧嚣的世界，她似乎沉浸在了花香和文字构建的世界里。“栀子花仙”，我这样想着。她就如同天上来的精灵，又如同花中的仙子。怕被她发现，我只好低着头匆匆走过。此后，每次去b3巡察的时候，我都看见那个白色的身影，静静的呆在角落里看着书。

　　时间一长，我也发现她的“与众不同”。来图书馆的人身边都会有一些电子产品，例如：手机、电脑之类的。但她的身边永远只有一个厚厚的本子，和一支退了色的老旧钢笔。她总是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静静的守在那一张小桌前。她来到图书馆的目的似乎就是看书，与学习无关，她好像只是为了看书而看书。我不敢上去打扰她，怕惊扰了那一份宁静，那一份芳香。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她，站在她的周围，去驱赶着围着她身边的“蝇虫”。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明明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甚至连一句话，一个眼神都没有过，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愿意守在哪里。如果说硬要说有什么理由的话，可能是为了那一盆栀子花吧。别人坐那哪里，似乎会冲了那盆栀子花的味道。就像当一盆栀子花花香布满整个房间后，在出现别的味道，无论香臭都会削弱栀子花的香味。

　　图书馆管理员，每天巡察区域都不一样，但当我注意到那个女孩时，我总要来b3看看。我最近运气似乎不错，去的时候那个女孩一直都在。b3区明明很大，来来往往总有很多人，但每个人好像都是模糊的。他们总是匆匆的来，匆匆的走，像是在完成某种任务。只有那个女孩一直静静的守在哪里，守着那一张桌子，守着那一本书，守着那一盆栀子花。我也好奇过她的名字，她的身份，她的来历。却无论怎样都不忍心去打扰那份宁静，她仿佛她只是用来看的，交谈和触碰只会惊扰了她。无奈我只能向别人打听，他们却说，哪有什么女孩?

　　我记得那是一个雨天。她罕见没有在书桌前看书，而且在窗户前打理那盆栀子花。

　　“喂，觉得怎么样？”

　　“你，在和我说话？”

　　“这里还有别人嘛？”

　　“我不叫喂，我叫蓝柚”

　　“你好，蓝柚”

　　“你好。”

　　“花要败了”

　　“什么意思？”听了她的话，我不仅开始仔细观察那盆花。与最初相比，栀子花的花朵已经凋零，只剩最后一朵白色的小花在硬撑在哪里。以前娇嫩的叶子，现在却变得黄。甚至最下面的两片叶子也就枯萎。栀子花一年只开一次，根据南北方温度差异不同，栀子花花期在3—8月，南方温度高的地方会早一点，北方冷的地方会晚一点。单朵花的开发时间是3到5天，整株花的花期一般是一个月左右，而这株花却开了一个半月左右。

　　“花期延长，耗尽了冬天储存的养分，要提前休息了。”

　　“所以他要死了?”

　　“只是累了而已，明年还会再来的”

　　“喂”

　　“蓝柚！”

　　“蓝柚，你会记得它嘛？”

　　“什么？”

　　“栀子花！”

　　“为什么要记得?”我这样想着，但看着她神采奕奕的眼神，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也许会吧。”

　　“是嘛，”她笑着对我说，她笑容总是很治愈。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她看着窗户，又像是透过窗户去看外面。

　　“蓝柚，你说外面有多大?”

　　“你是指什么?”

　　“这个窗户的外面，我很好奇，外面栀子花是怎样生长的，没有人照顾他们，他们还能活下去嘛?”

　　“一朵花而已，在哪不能活?”我这样想着，但看着她神采奕奕的眼眸，我不由得把到嘴巴的话咽了下去。

　　“我不清楚，只有真正去看看，才会知道答案吧。”

　　“眼见为实嘛?”她若有所思考着。

　　“蓝柚能帮我个忙嘛?”

　　“嗯?”

　　“替我去看看吧，替我去看看这个世界！”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我心中充满诱惑的问道。

　　“我出不去的。”她苦笑着说，眼睛却看着那面前的玻璃。“他替我遮住了风雨，又拦阻了我的自由。”

　　“啥意思?”我思考着，却发现总是无法跟上她的脑回路。

　　她见我默不作声，转身向门口走去。

　　看着她瘦弱的背影，我突然有一种离别的感觉，心中不由的涌起一阵悲伤。

　　“等一下，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嘛?”

　　“噗”她似乎笑了一下。却并未回头看向我，“名字吗，你可以叫我白栀。”这时的她回过头，笑着对我说：“栀子花的栀。”

　　此后，白栀就真如栀子花一样凋零了一样，再也未成见过她，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后记——大二那年，因为一场事故，我昏迷整整半年，朦胧中终有一股栀子花香在我身边围绕。待我醒来时，入眼在窗台边的是一盆了枯了的栀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