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白心下寻思,听这黑衣人的口气,显然是不愿对我身边这位姑娘下手。可是那白衣人,他嘴里跟黑衣人唱反调,手上却不知如何。他二人适才的轻功实在令人惊叹,想来功夫必也不会弱。我若要一边保护这姑娘,一边跟他们搏斗,只怕是痴心妄想。现下,只有让他两人不针对这位姑娘,然后我放手跟他们一搏,事情才可能会有转机。
于是朗声说道:“二位前辈,这位姑娘乃是在下路上所救,与我并无什么干系。你们要取东西,先放了她,我们斗一场如何?”黑衣人点了点头。
白衣人本已点了一下头,但看见黑衣人点头,一颗头立时便左右不住摇晃起来。方少白心想,看来这二人都无伤害这姑娘的意思。遂在绿衫少女耳旁轻声说道:“你先走远些,我实在没有把握可以胜得了他二人。待会儿我若有所不敌,你见机赶紧离开。”
绿衫少女刚才听他说与自己并无干系,心下不免难过。但知道他是想让那黑白二人放过自己,心里又是欢喜。现在他又说让自己见机逃跑,心中感动不已,竟激动得想要流下泪来。
方少白见她泪光闪动,还道她是害怕,忙又道:“你别怕,若这白衣人不肯放你走,我定然舍命护你。”绿衫少女听到那“舍命护你”四字,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淌了下来。方少白朝她一笑,提高了嗓子,说道:“二位前辈金口玉言,既然已经答应放了你,就绝不会再出手加害,你且先退开!”这话当然是说给那黑白二人听的,好叫他们没有反悔的余地。方少白见他二人都不说话,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于是放开了绿衫少女的手。
待绿衫少女走得远了,方少白这才向那二人说道:“二位前辈,请!”这“请”字一出,黑白二人立即便动上了手,中间一点缓和也没有。方少白没想到他二人说打就打,倒不跟另外那些来抢他包袱的人一样,还要先绕个弯子,说几句客套话。只听嚓的一声,方少白剑已出鞘,剑光霍霍,映照着黑白二人丑陋的面容,显得气氛更加紧张。
方少白见二人来势迅猛,心下丝毫不敢大意。这二人功夫跟其轻功同样了得,三人不过斗了四五个回合,方少白身上已接连中了黑衣人的一掌,白衣人的两掌。他强忍着身上剧痛,仍是沉着冷静地应付着这二人你来我往的掌法、腿法。但饶是他一把长剑舞得迅捷无伦,却也只有招架之功,更无还手之力。
片刻,那二人突然加快出掌和出腿的速度。两人要么一前一后,要么一左一右分向他全身攻来,掌风呼呼,赫然有声。方少白越斗越是心惊,他剑法虽快,但这两人比他还要更快,他渐渐觉得自己的手臂已经开始痉挛。又见二人配合默契,一人出掌,另一人就即出腿,一人出腿,另一个人就即出掌。完全不让自己有丝毫喘息的机会,浑不像说话时那般尽唱反调。
绿衫少女站在一旁,心里焦急如焚。眼见三人混做一团,身法之快,竟叫她瞧不清楚他们是如何出招拆招的。方少白适才叫她趁机逃走,但她如何能逃?他几次救了她,她怎么可以撇下他不管,自去逃命?她暗暗下定决心,如果他到底不敌那二人,她也不会独自逃生。就算她武功低微,帮不了他,最后反而送了自己性命,她也无怨无悔。
黑白二人掌风凌厉,快如闪电,每进一招,方少白便后退一步。但见他二人一前一后分进合击,方少白被那黑衣人逼得向东后退一步,但紧接着又被那白衣人逼得向西后退一步。这样来来回回,一退一进,方少白双脚虽然还是站在原地,但已不知来回踏了多少步。终于,他手足酸软,再难支撑,前胸后背均再中掌,顿时一口鲜血狂喷了出来。
绿衫少女见状,急忙纵上前去,扶住了方少白摇摇欲坠的身子。黑衣人道:“小姑娘,快走开,否则连你一起杀了。”白衣人紧接着却道:“小姑娘不要走开,否则不杀你。”白衣人这话说得甚是可笑,但绿衫少女浑没在意,一颗心全在方少白的身上。
听得她一边哭一边喊道:“公子,你怎么样?公子,你不要吓我,公子……”方少白见她流下泪来,心中难过,说道:“姑娘,对不起,我可能送不了你了。你快……快走……”说着晕了过去。绿衫少女还道他被那黑白二人打死了,抱着他身子,只管放声大哭。
黑衣人径直走上前来,想要去解方少白身上的包袱。突然,只见人影一晃,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一个灰衣老者,恰好挡在了方少白和绿衫少女的面前。黑衣人微微一愣,向白衣人望了一眼。二人半字也未说得,立马便双双扑上前来,分从左右向灰衣老者攻去,这二人默契之灵由此可见一斑。
三人斗得片刻,但见黑衣人向白衣人使了个眼色,白衣人立时便退出了战阵,向方少白和绿衫少女走去。灰衣老者见状,欲转身拦阻,但黑衣人的一双手足只逼得他分身无暇。只见那白衣人轻轻抄起方少白背上的包袱,叫道:“老大,走吧!”说完,两人同时纵身而去。
灰衣老者心知自己不是两人的对手,对方既只抢走了少年身上的东西,那便随他们去了。转过身来,说道:“姑娘别哭了,这位公子应该没死。”
绿衫少女一怔,喜出望外,急忙伸手去探方少白的鼻息,果然还有气在。她破涕而笑,埋怨自己,怎地情急之下竟忘了检视他的呼吸?听见那老者又道:“你先让开,让我检查一下他的伤势。”说着蹲下身来。绿衫少女将方少白的身子慢慢移到他的手里,这才起身站开。
灰衣老者一手扶持着方少白的身体,另一只手便去解他的衣衫。绿衫少女见状,连忙背转身去。灰衣老者仔细察看了方少白前后中掌的地方,似乎并无什么异样。他眉头一皱,又将他骨骼摸了一摸,想看看是否伤及了筋骨,最后才探指去搭他的脉搏。诊视完毕,将方少白衣衫扣好,微笑道:“姑娘不必担心,这位公子的伤势并无大碍。”
绿衫少女转过身来,看见灰衣老者脸上的笑容,心里总算宽慰了几分。感激道:“多谢老伯刚才出手相救!”说完深深一揖。
灰衣老者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说道:“这位公子的伤势虽然不重,但也得好好休养一番才可。这是老朽自己研制的治内伤的药,你每日给他服食一颗,七八日下来,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说着将那瓷瓶打开,倒出一粒红色药丸,喂与方少白吃了。然后才将瓷瓶递给绿衫少女。绿衫少女接过后,又千恩万谢了一番。
将方少白交回到绿衫少女的手里后,灰衣老者站起身来,几个纵跃,便已隐没不见。绿衫少女正要将方少白负在背上,前去寻找落脚的地方,遥见一辆马车向他二人这边赶来。离得近了,这才看清那驾车之人正是刚才那位灰衣老者。
他跳下车来,说道:“姑娘,这是我的马车。这位公子受了内伤,行走不便。所以,这车子就送给你们吧!”说着从车厢内搬出一袋东西,放在地上。
绿衫少女道:“老伯,您将马车给了我们,那您怎么办?”灰衣老者笑了笑,弯下腰,将方少白一把抱起,放于车内躺着。绿衫少女瞧见,那灰衣老者抱着方少白高大的身子,宛如抱一个三岁小孩,似乎一点都不费劲,可他看起来明显已五十有几了。
灰衣老者将地上的那袋子东西甩在肩头,微笑道:“姑娘,你二人保重,老朽先走了。”绿衫少女又再向他行了一礼,道:“老伯,谢谢您!救命之恩,没齿难忘。”灰衣老者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绿衫少女望着灰衣老者的背影,只见他慢悠悠地走着,身子一摇一晃,那样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会武功的人,更别说武林高手了。她大感诧异,只心里记挂着方少白的安危,于是便没怎么多想。随后轻轻一跃,跳上马车,预备驾车而去。可双手拿起缰绳,却不知该如何驱马向前。
她向左一搭,感觉不对,随着又转向右,可是还是觉得不对。思索半晌,终于一手抓住缰绳,一手用马鞭抽了抽马臀。但由于使力太轻,这马竟毫无感觉,仍然站在原地,一步也不走。绿衫少女有些急了,生怕又再碰上坏人,索性不管三七二十一,扬起马鞭,对准马臀狠狠抽了一记。不想这一鞭却使力过猛,只听那马儿长嘶一声,顿时四蹄翻飞,向前狂奔而去。
由于马跑的速度太快,带得整个车子不住左右摇晃。绿衫少女吃了一惊,害怕马车的颠簸加重了方少白的伤势,急忙勒住缰绳。她是学武之人,手上力度自然不小。奔出二三里后,马的步伐终于慢了下来。绿衫少女长吁了一口气,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已累得她满头大汗。
她之前也曾骑过马,只是并未驾过车,这次算是生平第一回。马车跑了大概一个时辰后,眼见前面道路逐渐逼仄起来,竟是走上了山路。山路蜿蜒曲折,崎岖不平,马车开始一颠一簸起来。方少白躺在车内,车子的过度晃荡使得他悠悠醒转,咳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