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七娘的话说的很尖锐。但真相往往都是由最尖锐的东西来刺破表面的蒙蔽之物,才能显现。
吴先生紧皱眉头。
但秦阮却笑了笑,向秦七娘的方向行礼,温声道:“小子谢秦乐师指点。”
女子的脚步停了停,又哼一声,与即墨安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秦阮当然不会怪怨别人当着面地指出他的问题所在。因为这只能是有百益而无一害。他需要的不是天花乱坠的赞美,而是一针见血的批评与非常严格的指导。
“她说的也确有几分道理,”吴先生叹息一声,“走吧,我们也去雪莹园休息。”
秦阮应是。他背着赤蝶,一路随吴先生从庭院中出去,走上一条石子小径。
两侧群芳如稚童般玉雪可爱,虫鸣渐起,配上天穹中隐隐闪烁的星子,此景实妙。
雪莹园里也是布置得精精致致,屋舍虽朴,却甚合秦阮心意。
“今后的几日里,你就要住在此处,”吴先生自腰间配囊中取了一把钥匙,推开主屋门,里面干净整洁,角落里的床也早就铺好了,“切记每日除却练功,还要将屋子打扫整齐。园外有一口水井,自有人在那里打水,若有需要,自可去提取。”
秦阮忍不住感慨一下。他向吴先生道:“多谢老师告知,我知道了。”
吴先生转头,笑道:“今夜你就先放松放松。待用过点心后,就尽早洗漱休息,养好精神,鸡鸣时起床,整理房间,给你的阮换上弦,我自来教你。”
秦阮颔首道:“老师放心,我记下了。”
吴先生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秦阮将赤蝶放在床边,来到桌前,先将两个玲珑灯盏以火石点起。待光色填满屋子后,他发现,桌上有一盒未开的新茶,上书“香雪”二字。旁边的水壶和瓷杯俱是擦洗干净。屋子角落里放着两小桶像是刚打好,桶边仍有水迹存留的清水。
他将小炉子抱到院中空旷处,又回屋提了一桶水,一只铁壶出来。
正要回屋拿炭时,却听得不远处脚步声匆匆。秦阮心知是送饭的来了,就静立于院中等待着。
不多时,园门口进来了一个扫院打扮的少年。他提着一只双层红漆食盒,头上有汗。
“请白公子尽快用饭。”
秦阮上前接过食盒,向对方道了谢,随后才进屋将食盒置于小案上,打开盒子。
热菜是一碟儿用红椒丝炒熟的鸡丝,闻之甚香。配着一个温软的大馒头和一杯酸梅汁,一顿夜宵用下来,一天的疲饿都一扫而空。
秦阮用帕子拭净嘴角,在屋子里摆放的器具中挑了一只木盆,与食盒一同拿到院中。他将水倒进盆子,和了些皂角进去,用刷子刷净杯盘。
也就在这时候,他听见了轻盈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咦?我还道你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公子哥儿,可能会需要我来帮忙呢。可你做这些活原来也这么利索,倒挺让我吃惊的。”
是即墨安。
秦阮抬起头。
现在她已去了眉心的花饰,容颜更显素丽。眉如弦月,目似晨星,巧鼻樱唇。嘴角带着如花枝般可人的笑意。
“即墨姑娘费心了。”
秦阮端起腾空了的木盆,将污水泼在墙角。他又倒了些水,涮洗干净空盘与空杯,再将它们置于盒中。
院中一时无声。
秦阮心中忽然生出了几分不自在。他回避着即墨安的视线,提起食盒,回身欲进屋。
“夜已深了,即墨姑娘也早些休息吧。”
“其实秦乐师她那样说你,我觉得挺不公平的。你很优秀,那首曲子真的很好。”
他听见背后的即墨安这样说。
又是一阵沉默。虫鸣轻柔,夜风吹拂着秦阮的长发。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