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声如纱,曼舞似水。
院落里,七情树下的两道身影盈融和谐。
秦阮身着洁净的白衣,再度弹起了那一曲《泉》。纤长的手指在阮弦上如雀儿般飞舞,灵动巧妙,清润如玉的乐声与少女悠然如燕的舞姿相映成趣。
他一边听着自己的阮声,一边凝视着冰鹚。如今再听这首曲子的旋律,越发觉得轻快动人,更胜于溪泉之音。
袖盈风,人如雪。一声叹然,隐了流年。
冰鹚垂眸,转身挥袖,柔软漆黑的睫毛半掩明丽的双眸,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她虽然未执剑而舞,但更增添了几分柔和,比冬日落下的雪更洁,更美。
一声泛音,曲终渐无痕。
秦阮起身,将阮收好,走到冰鹚身边。
“真美。”
他由衷的赞叹换来少女略略羞怯的微笑。
“谢谢。那天在云音盛会上听到你的《风华》时,我从里面听到了我自己。”
七情树雪白的花瓣纷纷扬扬地飘洒,落在秦阮和冰鹚的肩头。
两人都在石桌边坐了下来,翠环给他们端来了温热的好茶,香气醉人。
“多谢。对了,阿阮,听说……你大哥出事了?”冰鹚先向翠环道谢,而后浅尝了一口雨前龙井,神色凝重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阮心里沉了沉。将目前为止所获的信息告诉了冰鹚。
“……总之,我们现在就在等云捕头的消息,”他郁闷地道,“搜山寻人之事也不是一两天功夫就能做到的,怕是还要些时日。”
冰鹚忽然伸出手,轻轻掸去秦阮肩头的落花。她凝视着秦阮,宛然微笑。
“他一定会平安归来。”
这句笃定的话令秦阮心里一热。他下意识地握住了冰鹚尚未抽回的手,眸光温柔地注视着冰鹚的笑颜。
“那就借阿鹚的吉言。”
他停了停,又问:“阿鹚今日可想去莲心亭坐坐?”
冰鹚颔首,应了。
他们没有骑马乘车,顺着街道一路向城中心走去。街边的人声笑语从耳边逐一掠过。
未及秦阮说话,冰鹚忽然开口。
“莲心亭的故事……我倒也是听过的。阿阮,你说,这天地既能容下穷凶极恶,铁石心肠,却为何容不下水心和芙蓉姐妹二人呢?”
秦阮在心中叹息一声。他也是知道莲心亭的故事的。
早在百十年前,这座亭子就已存在了。水心与芙蓉是一对孪生姐妹,皆是容色平凡,心灵手巧,心地善良,人见人喜的好女孩,姐妹二人更是情深似海,常在此亭中嬉戏。某一日,姐姐出嫁,却在新婚之夜在洞房中受尽折辱而亡。芙蓉闻听此事后,心碎流泪,不吃不喝,病倒在床。后来她得知,是新郎任小将军不喜这门婚事,对姐姐百般刁难与凌辱,甚至还要将姐姐送给宦官做女奴,以致姐姐含恨早逝。在几番上告却无果后,她便起了杀心。任小将军二度新婚之夜,她用出卖自己贞洁所得的银两买通了轿夫与新娘的随从,自己换上新娘的礼服,被接进了将军府。最后的结局有不同的说法。有人说,芙蓉最终未能报仇,也被小将军残害而死。有人说,芙蓉毒杀了小将军,自己也上吊而亡。也有人说,芙蓉在毒杀了小将军后,将其尸身置于床榻上,假作洞房,夜深时,她放了火,将这沾染了姐姐鲜血的房子、害死姐姐的刽子手以及已经无路可退的她自己都烧得干干净净。
无论是哪种说法,人们大都是同情那对被权势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可怜姐妹的。
他思忖了片刻,而后对冰鹚道:“天地也只是天地。无论是天是地,都只是世人头顶与脚下茫茫无际的浮云与沧海桑田。人无法预料自己的未来,天地亦如是。”
冰鹚凝望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不过,”秦阮牵着她的手紧了些,“我一定会成为能够决定自己未来的人。”
少女脸色红润起来,嫣然一笑,安静地走在他身边,回握他的手也加了几分力度。
“我相信你。”
在冰鹚走进他的生命后,他终于有了一个能倾听他心声的人。这份感情更胜于无瑕的美玉。
此生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