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不念在一个雨天里来到了秦阮所居的院落里。
他一如既往地姿仪孤高,衣着华丽,眉心的晶石坠子也夺不去他一点半点的风采。
如今秦阮也必须穿上宫装了。他身着一套墨兰宫衣,还要同其他乐宗一般在眉心贴上妆花。也幸而初来佳音苑时就有大乐官教了他许多规矩,他还不至于被人在外表上说三道四。
“见过玉先生。”
两人相对而坐。
往日里玉不念身边总要跟着许多彩衣少女,今日他却只身一人来了佳音苑,说是来看看近日新来的小阮宗。
廊下的几个侍女在外头悄悄说着些宫中的流言。
小雨淅沥,残花落满园。
秦阮按照规矩给玉不念敬了茶。
玉不念打量了一下四下里简单的陈设,轻笑道:“白阮宗倒是个好伺候的人。忽蒙圣恩,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难为的事情,对么?”
这位在总乐司一手遮天的舞师脸上的笑容从来都不怀好意,他在那张漂亮得毫无瑕疵的脸下面藏的是不知数的伤人软刀。
“有劳玉先生挂念,”他听见自己的音调平得像一面明镜,“晚辈既已入宫,自当再无苛求。”
玉不念轻轻捻了捻他自己的一撮乌黑长发,又品了一口杯中的隐香雪。他那双眸子狭长幽艳,媚色天成,此时越发勾魂摄魄了。
“我仍记得,在你入宫前我就问过你,可愿再随我学一样傍身的技艺。”
他看向秦阮,虽是安坐着,但通身的气势已与方才不大相同了,眉眼间圆融如玉的笑意也多了一二分锋锐。
“如今,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秦阮料想他这是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可他也不愿让六殿下成为自己的挡箭牌,也不愿就此受人摆布。
“玉先生既有一身的好本事,桃李遍天下,又何必在我这无甚大用的阮宗身上下此功夫?”
玉不念展开手中的缎面折扇,温和地摇着扇子。
“你不是个傻的,自然知道我的心思。庐月此人横竖不过是个只会逢迎拍马的泛泛之辈,可你却与他大不相同。我看的出来,你到底也是个心比天高的人。不过,你若是不愿学我技艺,我也不会强求。”
他挑眉,嘴角勾了勾。
“只是你也知道,庐月如今也在宫中做了乐官,还成了圣上的驸马爷啊。倘若他要为难于你……我怕是也很难办呢。”
听到庐月的名字,按捺住满心的怒火,秦阮冷笑:“玉先生是名满天下的人,就不必再打哑谜了,有些话您不妨直说吧。”
唰地一声,折扇闭上了。
“我要你成为我的学生。从今以后,我教你的每一样本事,你都要好生学着,以备不时之用。这是为了你好。”
玉不念一字一句,如此道来。
屋内静默着,外头的雨声更显清绝。
秦阮垂眸静坐着。
他最不想的就是和庐月、玉不念这两人有什么牵扯。一旦入了玉不念门下,他与阮乐司中人的情分就会一刀两断。当初他没有弃阮乐司于不顾,如今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片刻后,他施礼道:“玉先生的抬爱,我怕是无福消受。还请玉先生海涵。”
绮丽无双的年轻男子安静地坐着,摇扇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
“好。我当真是没有看错你。”
他忽然朗声笑了。
“六殿下早已在我面前为你说了许多好话,看来她也白费了许多心思。既如此……”
秦阮迎着玉不念的目光,等待他的后话。
玉不念站起身,挺立的修长身影如一道瘦削的孤木。
“自己小心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