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乐司挑选参加云音会之人的日子。
白夫人先前就去裁缝铺给秦阮订做了一身新衣裳。秦阮素喜白、灰、黑这三种颜色,可白夫人自己觉这三种颜色太素,就吩咐裁缝做了件通体淡红色的长衣,下摆上有银、淡粉、黑三色丝线精绣的一枝雪梅。
秦阮心里多少是有些紧张的。他心不在焉地穿上这件新衣,长发也梳理得服帖齐整,对着镜子看看没什么出格的地方,就开了阮袋调弦。
白夫人、白其宗和白鸢都祝他考核顺利。用他大哥的话来说,就是“让乐司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破烂们好好开开眼”。
秦阮先是仔细检查了赤蝶。从阮头、轴、山口、品、阮弦,到面板、侧板,以及下方的码子和缚弦,确认没有问题后再进行调音。
玉荷在院子里跟着嬷嬷学绣花。她一见秦阮出来,就向他笑了笑。“愿三公子旗开得胜。”
阮乐司里人如山海,每个乐生都是新装上阵,精神抖擞,背负着各自的家伙在洗心池边聚着。
秦阮又细想了想自己的那首曲子。思及转合处,灵光忽现。
一只手轻拍秦阮的肩。从周围乐生们的反应来看,是庐月来了。
秦阮回过头,平视着庐公子,莞然颔首:“庐公子。”
庐月今日的风格却与往日大不相同。平时他都穿各色各样的鲜亮衣裳,今日却是套了件几乎接近于白的淡蓝色布衣,黑发绾起,极为俊雅的容貌含笑自如,引得旁侧乐生频频回头。
“白兄弟今日的寒梅君子之风甚妙。不知白兄弟可曾看了我予你的那本《思弦》?”
秦阮苦笑道:“只为今日一事,还不曾多看。不过庐公子这本《思弦》与我常练的那本在情境上确实大有不同,只一个引子便能看出高下之分。多谢庐公子慷慨相借。”
庐月莞尔道:“那谱子本是我赠与你,何须再提‘借’字?我自己还抄录了几份备着,白兄弟不必再说见外的话。”
恰在此时,一人背着大阮,大摇大摆地推开几个挡路的乐生,从走廊里出来。一看见庐月,他就怪笑一声。
“哟呵,花孔雀,你什么时候把你屁股后面那些尾毛都拔秃了的?但爷得说一句,你无论弄成什么样子都让人想吐。我奉劝你别整这些虚招子了,哪天要是你的腚里掉出条黄鼠狼的尾巴来,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这位自然就是王家那位连乐师都不当回事儿的纨绔大少爷,王肆。他这话一出来,又惹来一片骂声,不过被他怒目一瞪,这些看似为庐月出头的人只能小声地嘀咕。毕竟王肆这人还有几分打架的本事,谁也不想平白挨一顿揍。
庐月却似毫不在意王肆的嘲讽,向他拱手道:“多日未见,王兄仍是这等英伟。”
“你少放屁!”王肆毫不客气道,“别以为跟骚人墨客一样拽文就真能描龙绘凤了,臭虫还是臭虫,永远改不了爱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咬人吸血的本性!”
他瞥了一眼庐月旁边的秦阮,似乎已经预料到了秦阮会和庐月有了交集,目光阴沉。
“啧啧啧,白家的小闺女今儿个越发清丽可人了。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少跟姓庐的花孔雀打交道,你不听,那爷也没辙。只要你跟你的主子以后别让爷再碰见就行。闪开。”
他恶狠狠地推开庐月和秦阮,大踏步走向洗心池,嘴里哼着一首他们从未听过的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