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苑虽广阔而喧嚣,亦有清静的地方。
秦阮和冰鹚站在空无一人的长廊边上。水下的锦鲤悠闲地拖着赤红如纱的尾巴游来荡去,比人还要自在。檐角悬挂的水晶铃铛被风吹动,清脆悦耳。
“阿鹚。”
秦阮这一声轻唤温柔如斯。他乌黑的凤目紧锁住冰鹚瘦弱的身影。
“乐官大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冰鹚一直在听。”
冷淡的语句字字砸在秦阮心上。他向前走了两步,问道:“过去这几个月……你是不是被你师父责难了?”
冰鹚转过脸来,平静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有。我说过了,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我自己要忘记你。”
真是……简简单单的回答。
“为何?”
秦阮凝视着冰鹚清丽的面容,心头的失落与窒息感又如潮水一样绵延起伏。
“没有原因。”
少女抬起头,乌黑清亮的杏眼里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对往昔岁月的怀恋。
“想放手,自然就放手了。乐官大人,情爱不是这世上唯一的感情。你有母亲,你有兄长,也有关心你爱着你的六殿下,也有一手绝妙的中阮技艺。与其在我这个绝情之人身上耗费心力,不如好好珍惜你身边的人,磨练你自己的本领。”
四目相对,秦阮一时无言。他好像有很多很多话要对她说,却又发现面对她无情的推拒,那些话又全都堵在了喉咙口。
“……今生今世,所求之人唯阿鹚一人尔,”他的目光越过清透的水面,仿佛又看见了在竹林里弹奏起舞的自己和冰鹚,“你也说过,能将乐曲弹进你心里的,只有我。”
说到这里,他勾起了唇角,勉强笑了笑。
“不错,我是说过,”冰鹚沉默片刻后,道,“可我已经脱离了俗世的情爱,今生今世,不会再有任何绮念。”
“……”
秦阮垂眸,轻轻地颔首。千言万语,终如冰雪消融于烈阳,化成了将他的心浸得生痛的冷湖。
“……我明白你的心思了……”
他刚想继续说几句告别的话,却忽然注意到,冰鹚的腰间还悬着他送给她的那枚白玉平安扣。
些许暖意从心底渐渐渗出来。这枚平安扣或许就是他与她之间最后的一点关联……也能代替他,一直陪在冰鹚身边。
“宫中的日子不比民间,每走一步都要多几个心眼。你虽是公主的护卫,也难免会有被人刁难的时候,若是遇了难处……”
秦阮凝望冰鹚冰玉般净婉的眉眼。
“我知道你不愿如此,但还是要说。你在宫中若是有了什么难处,可来寻我,我尽力而为。”
凉薄的秋风吹动了二人的衣角。
“白阮宗的话想来已经说完了,”冰鹚转过了身,低绾的黑色长发宛若流墨,“冰鹚可以走了吗?”
“……好。”
转瞬即逝的一道淡紫色令秦阮倍感凄然,却又因她身上的平安扣而混杂了淡淡的喜悦。
相思无因见,怅望凉风前。
在水边驻足片刻后,秦阮转过身,准备回去。
一张被黑布蒙着的脸骤然出现在他眼前,两指接连点中秦阮身上的两处穴位。
难言的麻痹感传遍了秦阮的全身,他一动也不能动了。而他同时也发现,他的声音也已被封住,根本出不得声。
来人紧接着将秦阮用力一推。
秦阮眼前的景象忽地一仰。
伴随着落水声响,他整个人已坠入了深深的湖水里。
无尽的冰冷从四面八方而来,将他的身体浸透。而泛着圈圈涟漪的水面正离他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