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笑也道:“姓刘的,我原先只道你有坏心眼,眼下却是一等一的伪君子,实在...”说到此处,叹了口气。他真正没想到刘诛恶会“伪”到这地步。
刘诛恶冷笑几声,道:“还请几位离开茶楼,不然这些话你们只能和鬼说去了。”他说的没错,李笑和韩人怨的话,不管是给谁听的,都只能和鬼说去了。至于天下人,就不见得知道了。
李笑冷冷道:“你的剑谱,是黄九指给你的。你却不怕他杀了你。”说话时候,几人都没有怕过。刘诛恶的剑法虽快,可是只有他一个人,绝斗不过眼前的五人。
司空苦酒一跃坐到了桌子上,忽然大笑道:“离别剑法,离别剑法。你就要和我们离别了。”
十四客主也道:“黄九指会离别剑法,你也会离别剑法,就算他不杀你,也绝不会让你安稳地活着。”离别剑法原是别情岛上宫万千的功夫,世人就算没见过他,也都知道当年武功仅次于穆唯一的宫万千。十四客主虽不用剑,可是筷子、芦苇、毛笔的招数,和剑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因此对离别剑法也有些了解。
刘诛恶坐在椅子上,冷嘲道:“你们不过是想挑拨我们罢了,江湖中人可都不知道黄九指会武功这事。他绝不会杀我。”
只听得原先角落里有人淡淡地道:“错了,黄九指是想要金线神功。”这人身材高大,脸型是个男人的,相貌却颇似女子,约莫着五十来岁。这人的确是男的,不过—她也的确是女的。她眉毛浓却细长如剑,嘴唇厚而粉红如樱,下巴上长满了胡子。不是胡子,而是些胡子印。她长得令人作呕,不男不女,实在看不下去。她正是红霞派的唯一一个半男半女之人—杜似云。
离别剑法和金线神功都是奇快的武功,黄九指得到了剑谱,还想要红霞派的金线神功,是极自然的。
刘诛恶回头,他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又把头转了回去。杜似云是被先前的月如镜请来的,那月如镜就站在她的身后,二人身上都有一股汗味。
岑如雪的长剑又刺出来,这回她听见了这两人的动静,直直地刺向了杜似云。杜似云那里知道这里有人,幸亏她反应极快,人和刀都已然伸到了长剑之前。
只听得“当”的一声,那柄长剑断成了两截,杜似云手里的一柄刀攻得极快,转眼已要碰到她手了。岑如雪大惊,她知道是自己的长剑断了,虎口一麻,整只手不见了踪影,只是在地板上留下个大洞。
杜似云的刀倏地收了回来,喝道:“什么人!”她的声音尖锐之极,绝不是男性的声音,也不像是女人的,这声音虽然恐怖,但也让众弟子的心踏实了许多。
岑如雪一旦进到了飘香书院,手里没了长剑,那一定要重新找到几人的位置,才敢出手。因此她一时半会儿是上不来的。
十四客主冷笑道:“是岑如雪。”
杜似云倒是没有惊住,反而问道:“你是何人?你就知道这人一定是岑如雪?”十四客主不敢看向这个人,便侧过脸。
十四客主笑道:“你不信就算了,你们红霞派的人,向来这样内斗吧。”
杜似云冷笑片刻,看向剩下的几个弟子。还剩六个女弟子,其馀的全被岑如雪杀死了。地上的洞极多,倘若趴在地上望里面看,却是一团黑,没有半点亮光。
杜似云尖声问道:“这些...都是被刚才那人杀了?”众弟子点头,她们却不清楚杀人的是她们师姐岑如雪。岑如雪最可怖的地方,恐怕就是她毫无人性的心了。在红霞派待久了,自然就是这样。
刘诛恶回头看向了五人。这五个人除了十四客主,都盯着他,像鹰一般。
司空苦酒忽然大声叫起来:“刘诛恶,那夜来的人是你!”
刘诛恶不解,倘若他真的是司空苦酒口中的人,他应该知道的。刘诛恶和司空苦酒只见过两次面,上一次便是古庙了。那里来的“那夜”。
司空苦酒听不见刘诛恶回答,手中已多了一根筷子。虽然看不见,可是听得到。司空苦酒又问:“你练了离别剑法,怎么也追我不上的,你究竟怎样做到的?”他说的话没人听得懂,韩人怨想了想,司空苦酒追黄九指去了,刘诛恶却没去。
刘诛恶叫道:“我做到什么!”奇怪奇怪,刘诛恶的确不清楚这事。
司空苦酒冷笑道:“时至今日,你还要做你的善君子了?你手上可有离别剑谱?那日和你在一起的可是关张二人?你既杀了他们,怎么可能追得上我?”他这几问,实在让刘诛恶怔住了。眼前这个双眼刺瞎,嘴角流血,大腿被人刺穿的人,正是石菩萨下的汉子。刘诛恶不知道他在问什么。
刘诛恶道:“我手上是有剑谱,告诉了你们也无妨。可你那日碰见的人,一定不是我—”说到最后一个“我”字,他忽然说不出话了。
那杜似云尖声说那句话,不是为了真要去抓岑如雪,而是骗过刘诛恶。她已然站在了刘诛恶的背后,右手四指抓住了他的大椎穴。
刘诛恶双眼一瞪,倒吸了口气,头也不转,问道:“你是谁?”眼前的五个人除了司空苦酒,全都冷冷看着他。他们知道杜似云来了。
杜似云不答他,反道:“你该知道她是谁吧。”她口中的“她”,正是岑如雪。刘诛恶也不知道茶楼底下的人究竟是谁,但是他听见十四客主说的“岑如雪”三字。
刘诛恶颤声道:“岑如雪...”杜似云的动作也快,伸手间点穴,收手时也已解开了穴道。
杜似云眼神冷了起来,岑如雪是红霞派的人,人人都知道她是被抓过来的,可是大夥儿都道她忠心,从没见过她不忠时候。
李笑忽然道:“姓刘的,你来这里究竟是为了杀我们?”刘诛恶听他问,点了点头。
李笑又道:“可是你来时候,我们可没来。”刘诛恶又摇了摇头。
司空苦酒狂笑道:“他来是为了第三样东西—金线神功!是也不是?”刘诛恶和韩人怨知道眼前的司空苦酒已经变得疯狂了,这人明明是个为了报仇能忍年的汉子,眼下却成了个疯言疯语的癫子。
刘诛恶笑了,显然不是。
刘诛恶笑道:“你说的是黄九指要的,并非我要的。丁如燕也想要离别剑谱,他二人仇可大了。”他无意间提到了丁如燕的名字,被李笑听见了。
李笑一听是丁如燕,当时便是被她抓起来的。抢道:“丁如燕想要剑谱,黄九指想要金线神功,这两人的仇,为什么要算在我李笑头上?”双眼看着刘诛恶,现在他问不了黄九指,问不了丁如燕,那日刘诛恶无故救下了自己,一定是有缘由的。
刘诛恶哼了一声,站起身来,脖颈仍然有些酸麻。冷冷道:“黄九指教她去抓你,又教我去抓她,他本是这个目的。至于为什么是你,我便不清楚了。”股剑倏地刺起,指向了李笑。
李笑刚知道自己为何被丁如燕抓住,这就要出招去挡股剑了。刘诛恶的剑已到了面前,他银戟挥动不出,忽然想起来以手作戟,右手五指张开,运上内力。
股剑刚刺入他的小腹,不过一寸,他的右手就已经刺到了刘诛恶的后心。以指作戟总比用长戟快。这两个人都是不要命的打法,眼下五个人几乎没一个身上没伤的,用的都是这样两败俱伤的打法。
李笑赶忙后退,其时已点住了刘诛恶的穴道。李笑蹲在茶楼里,半声也不吭。红人愁跑去治他时,十四客主却开口了。
十四客主笑道:“且住,他身上有药。你就是卖药的吧?”说罢,已然到了刘诛恶的面前,一通乱摸后,终于是找到了先前的小葫芦。
十四客主走过去,拿了棉花团蘸着药水儿,给李笑擦上不少药。红人愁和韩人怨身上但凡带了血的地方,也都被他抹了一遍。
刘诛恶嘴还能动,骂道:“黄九指,你他妈的好无耻!”众人都以为他当真在骂黄九指,其实这是他和黄九指的暗号。刘诛恶本以为黄九指会待在飘香书院的,没想到这一声叫喊后,并没人答应。
李笑冷笑道:“你不该骂黄九指。没有剑谱,能把李笑伤成这样?”不等他说完,刘诛恶就已瞪大了眼,长大了口,他实在没想到没人答应他。黄九指不知是去了那里。
刘诛恶狂叫道:“黄九指,汝乃天下最无耻之人!”这句倒是真心的了,黄九指要么不在,要么不想救他。
他说话间已然倒在了地上。待红人愁去探他鼻息时,已经断了气。红人愁一惊,没想到他已然死了。
李笑在一旁喘气,放松下来,点住伤口附近的穴道,让血基本止住了。眼下五个人都在茶楼的一张桌子旁,司空苦酒单独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李笑问道:“刘诛恶会了离别剑法,他为何还要帮黄九指?”其实他并非去帮黄九指,而是二人之间的交易罢了。一方杀人,另一方给那第三样事物。其实这事物没那么古怪。
司空苦酒平静了些,道:“他恐怕是为了金线神功。”
韩人怨摇了摇头,呷了口茶,那茶水里带着股血味。黯然道:“黄九指根本没这东西,总算真的有也不会给他。”
韩人怨接道:“他们说的第三样事物,恐怕是排行。”这五个人里,没有一个是排行上的,他们都是市井之人。刘诛恶自然也是。
红人愁忽然道:“韩师兄,我饿了。”双眼看向韩人怨,眼神里多了些什么。韩人怨立刻会意,红人愁定然有事想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