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王给苍止下帖后,等了几日,也未得到回复。西晋的旗帜依旧飘在大燕境内。
“国师……”郦骁也犯了难,“这西晋猖獗至极,而今是连信都不回了。”
奉境手指轻敲着案桌,神色平淡如常,回头对金野说道:“去将妩玥叫来。”
“是。”金野立即跑出了门。
郦骁看向跑去的金野,再而询问:“国师要做什么?”
“而今他既然不愿来,那就我们去。”
王爷闻言,却还是忧心忡忡。
“他连信都不回,会肯见我们的人?”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道:“王爷且回去,让秦将军暂且不慌加派人守边,同往常一样便可。”
郦骁迟疑不决,眉头拧紧,但到底还是辞别去办事了。
而金野跑去寻妩玥时,她正准备出门去找凌书远。
“妩玥,国师正要寻你。”
她收回迈出去的脚,眉头微蹙:“他找我做什么?”
金野直摇头示意:“我也不知道,你跟我去了不就知道了。”
妩玥心底忽觉不对劲,暗自叹了口气,又回头同他去了书房。
彼时,奉境坐于书案前,提笔疾书,宣纸上落下了一列列笔锋尖锐的字。
“国师。”
金野将人带到,便自觉退离了书房。
他落下笔,将宣纸整齐折叠起。妩玥眉头微拧,伸长脖子看他手中的信纸。
“国师寻我有何事?”
“你去将此信交给西晋的左贤王。”他把封好的信封移到了她面前,“我会教你如何应付西晋的刁难……金野也会同你一道前往。”
妩玥拿起了信封,望着上面的火漆,满脸不情愿:“奉境,我冒这么大个险,才促就而今的局面,现在你让我自己去破局……我看着就这么好骗吗?”
奉境眉眼带笑,微微后仰靠着玉枕,懒懒道:
“以你的脑子,是不好骗,但也绝对没有好用到哪儿去……”他见她怒目圆睁的模样,再笑道,“西晋就算驻军大燕境内,他也有不了下一步,大燕还是中原的主君……这个局的意义就在于破局,由此才能凸显自己的能力,而这世道本就是有能力者居之……待你居得上位,手握高权之时,还有何是不能做的?”
妩玥心底一震,怔愣看着他。
与世无争的修吾与眼前满眼权势的人重复交替出现在脑海中,她便分不清谁是谁了。
“奉境……你们大燕的国师不都是出世之人吗?”
奉境闻言,随之撇开了眼,笑容亦是消散,只淡淡道:“有的人,生来便有一颗包容万物的仁心,就如师父,也有的人天生狭隘,心怀逼仄,装下了脏污狼藉,便再装不了其他,再怎么试图用净物清洗,也终究只能洗去个表面……我出不了世。”
她听得这淡然的语气,却是莫名心酸,可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回应这看似轻描淡写的话语。
“……你说吧,要我如何去送?”
奉境随之拿起了墨笔,边在纸上写下重要的事,边与她讲述去西晋军营的事要。
于此时,在前院里,金野正与郦思南拉扯。
“郡主,国师正在书房议事,您不能进去。”他直接用身体挡在了她面前。
郦思南疑惑道:“可我方才还见我爹爹回府了,他还能与谁议事?”
“国师正在给妩玥交代些事情,郡主还是等会儿再进去吧。”
“妩玥?”她想了半天,才想起是国师身旁的女护卫,“国师同她交代事情,怎的就你在外面?”
金野应声怔愣,突然觉得她说得很对:“好像是这个道理……”
“你让我进去。”
等他反应过来,郦思南已经往内院走去了。女孩跑过长廊,没见到奉境,却先见到了迎面走来的妩玥。
跟着跑来的金野先出了声:“谈完了?”
妩玥还未开口,便听到她后面的奉境回道:
“备马,去西晋军营。”
金野反应了片刻,才疾步跑去备马。郦思南直望着他:“你要去西晋军营啊?”
“没有,快回去吧。”奉境的语气忽而变得温和,“不然王妃该是担心了。”
女孩听得他的话,一双柳叶眼笑意盈盈:“那我要与你一起出门,那样可以经过王府。”
“好。”他笑着轻点了点头,“走吧。”
妩玥神色迟疑地望着走去的两人,好奇之余,心底有种说不出的负重之感。
一行人只在王府门前停了片刻,便一路直奔边关城墙。
宏伟的城门俨然屹立,好似一个横在草原和山林之间的巨人。站在城墙边的几人,显得尤为渺小,犹如蝼蚁。
妩玥跳上马,凌书远便严肃叮嘱道:“要注意先保全自己。”
“放心吧,只是送封信而已,很快就回来了。”她笑着回应。
他颔首应答,随之后退到了路边。秦牧之高声道:“开城门!”
偌大的城门缓缓向两边敞开,妩玥随之望去,一片连绵起伏的草原在眼前铺开,好似是另一个世界。
两人一前一后地驶出了城门,亳无遮挡的风随即袭来,卷起了她的衣袍和长发,远处的西晋旗帜仍在飘舞。
两匹马行在草原上,从城墙上望去却像两个小点,在一片绿荫中浮动,似要被淹没了一般。
“国师,只一封信,当真能让西晋退出大燕境内?”郦骁忧心道。
奉境仍望着那离去的两人,淡然而语:“他们不过是想要大燕给一个明确的答案,消息带到,自是要退的。”
“可是……”郦骁深叹了口气,“北梁于我大燕有恩,如此做法,确实不合情谊……我们又能落得什么好名声?”
“西晋与北梁都不过是大燕的藩属国,大燕不论站哪一边,都不会落好……更何况,此前与南周的征战已经耗损了不少兵力,而今与西晋开战,只会自讨苦吃。”他收回了目光,转而面向了郦骁,“王爷,大燕是中原的主君,不是北梁的盟国……北梁是臣,大燕是主,北梁就是为大燕付出了一切,那也只是尽忠职守,绝非恩惠。”
郦骁神情凝滞,随之惭愧行礼道:“……国师说得是。”
奉境亦是躬身回礼,随即辞别离开了城楼。
也许,这就是先帝宠爱他,但却传位于郦洲的缘故吧。
他想此,便暗自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