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牢笼不牢笼的?”凌书远又给他递来一坛酒,“要我说,就算有个祁王妃,还能拦着你不成?”
郦星朝抬了抬眉,又换了一坛酒。
凌书远也轻笑了一声,亦是拿起一坛痛饮,随之轻叹道:“家父常言,得常人所不能得,便要失常人所不能失……祁王殿下,上天是公正的,鱼和熊掌从不可兼得。”
妩玥眸中忽现惊喜,转头望向他,轻笑道:
“没想到,凌世子原是这般通透。”
他轻挑了挑眉,不正经回应:“那是,像我们这么通透的人,一向都是看在眼里,悟在心底。”
郦星朝也笑出了声,举杯道:
“今日遇到两位,便是我之幸。”
“那是自然!”凌书远丝毫不谦。
三人一同举杯而饮尽,雅间里也渐渐充盈欢快的气氛,没有男女之别,君臣之分,有的是三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的高谈阔论。
直至日落西山时,这场畅谈才作罢。妩玥比起两人,喝得不算多,并没有醉,但直接拿酒坛喝的两人意识已然不清醒。
她坐在马背上,瞧见凌书远被郦星朝的侍卫抬进马车,便笑得不能自已。
而于此时,苍止与国师的会谈也结束了。奉境亲自将人送出门去。
妩玥刚进门,就迎面遇上了两人。苍止也随之止步,她走上前向两人行礼。
“原来你是国师府的人。”苍止含笑道,“明日我便回西晋了,来日你若是到了云中上城,定要来寻我……我知道云中上城哪里有好吃好玩的。”
许是酒精的缘故,她只觉心底陡然一阵怅然,脑海中便浮现了一座绕在云雾里的都城。
“好……倘若我真能到云中上城,定是要去找左贤王。”
苍止眸中亦是掩着道不明的愁意:“告辞。”
他走下石阶,又回头望向她,清朗的声音叮嘱道:
“你若是来云中上城时,那把刀还在的话,我便许你一个心愿。”
妩玥应声摸向腰间的短刀,点点头应答,他这才回头走去。
她望着那轻快的身影,余晖偶然落在他耳边的银环上,映出了淡淡的光晕,将一切渡上一层梦境的柔光。
而她并不知,西晋人的短刀意义甚多,它常寓意着一个人的心意,男子常会把自己贴身的短刀赠予心爱的姑娘,以表心意。
“看够了?”
一道幽暗的声音忽而打碎了所有朦胧。
妩玥转而仰头望向了身后的人:“国师可劝好了?”
“面上应答,但心里如何想,谁又能控制?”奉境冷笑道,“早知你与那西晋的左贤王这般熟,便该是让你来劝的。”
“哼……我又不是你们大燕的人,凭什么要劝。”她踏上了与他同级石阶,凑近低声笑着,“若是让我去劝,国师就不怕我从中挑拨?”
奉境斜睨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难道你挑拨的还少吗?”
妩玥也不惧,眸中笑意反之越深。
“奉境,你知道的好多呀……但是你还是得兜底。”她踮脚附在其耳侧小声道,“我们是绑在一起的,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她说罢,退回自己的位置,轻笑着抬了抬眉,随即绕之而去。
奉境垂眸而淡笑了一声,也转身掩进蜿蜒曲折的长廊中。
秋末的日子里算是平静安稳,而明王侧妃也越来越显孕,因为是皇室的长孙,连郦洲也会时时过问。更何况,于清安虽是庶出,但却是太傅的独女,也算是皇帝膝下长大的,她与郦明辞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故而她这个侧妃,远比正妃凌书娴要受宠得多,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凌书娴当着这个王妃,也是受气,但也只能在进宫时,与秦皇后抱怨几句。
“哎……”秦皇后也只能替她惋惜道,“当初,让明王娶你,陛下也是糊涂了……而今他们只觉让清安屈身侧妃之位,就亏待了她,倒却不曾想过这于你,也是不公的。”
凌书娴听此,更觉委屈,瞬而潸然泪下:“母后……我这个王妃,不过是个陈设罢了。”
秦皇后轻拍着她的肩,又轻声道:“好孩子……清安不同于寻常的侧妃,由如今的情况可见,她所出的孩子,定然不会低于嫡出。”
她猛然抬起了头,目光惊愣。
“母后……当真会如此?”
皇后将手搭在了玉枕上,满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你瞧,连皇上都三天两头便要询问一次清安的情况,况且她又得明王的心,又怎会低于嫡出?”
凌书娴只觉自己能抓住的唯一一点希望也随之破灭了。连庶子都要高于自己往后的孩子,那她这个正妃还剩下什么呢?
秦皇后余光扫了一眼那心如死灰的女子,安慰道:“书娴,你也别想得太多……当初明王是要娶清安为正妃的,但她到底是庶出,便只能为侧妃……可这也要先娶了正妻,才能娶侧妃的。”
“所以……他不过是为了娶于清安,才会愿意娶我……”她凄然笑着,可眼底渐渐充盈了眼泪,“那我算什么……”
秦皇后深叹了口气,似是真诚地替她感叹:“他们总是像恩赐一般予了正妻之位,而后所有的亏欠似是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却从不知这轻飘飘的名号下,是多少酸楚。”
凌书娴神情木然,只有眼泪在往下掉着。没过多久,她便离开了皇后的寝宫。
秦皇后望着那依旧木然的身影,到底是叹了口气。
“娘娘,这明王妃真的会开窍吗?”其身侧的贴身丫鬟素娘忧虑问道。
她收回了目光,似乎心情也不太好:“本宫所说的也不过是事实……皇上疼爱太傅庶女,却又想把安世侯拉到明王阵营里,好让明王制衡相府,这权衡利弊的手段……他早已炉火纯青了……只是可惜了她。”
而同样成为郦洲制衡棋子的,又何止凌书娴?
先皇后薨逝后,他便立了其膝下的皇子为太子,但为牵制先皇后母族势力,他又封了秦氏为皇后,随之慢慢架空、杀绝了先皇后的母族—路氏。
而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对他不抱任何期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