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妃因为薛高炙和程日朗落水之事,被囚禁在“阳泽宫”断断续续的也有小半年的时间了,皇上自然是盛怒不已,李淮开始是噤若寒蝉,静静的等着皇上气可以消一消,斗胆去求了圣上几次。起初,薛仰擎的态度十分坚决,害我子嗣性命者,其罪当诛,渐渐的,在李淮的软磨硬泡中,也念及李贵妃这几年的陪伴,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赦,最后议了几次,决定将李溪囚禁在后宫之后的“静园”,终身不得踏出“静园”半步。
宫人们都在传言,李溪被送往“静园”那天,真是着实“热闹”了一番。因为已经在自己的寝宫“阳泽宫”被禁足了小半年,李溪本来精神就有些不太正常,接到了薛仰擎的圣旨,她自然不知道这是一母同胞的哥哥李淮为她百般求情才得来的,她撕了圣旨,时而大骂薛仰擎薄情寡意,时而诅咒和贵妃和乾亲王不得好死,被几个太监压着,才披头散发的去了“静园”,听说一路上连鞋子都蹬掉了一只。
程日朗和公主那日被和贵妃勒令留在“久和宫”中,一步都不许离开,她们只是影影绰绰的听到外边的骂声和喧闹声。胆小的公主吓得耸耸肩,程日朗走到她身旁,双手捂住她的耳朵,这才让公主小兔子一般蹦跳的小心脏稍稍安静了一点。再后来,经过后宫后墙的宫人们都说,经常听到墙那边“静园”传来的笑骂声,有时又是歌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小孩子的忘性最大,转眼就到了来年的春天,程日朗险些都快忘了李贵妃这个人。这一年中,她又长了一岁,也高了不少,芜儿姐姐甚至说她又漂亮了一些。但是,这些都不是让她最开心的,让她真心心悦的是自己剑术进步很快,已经可以和郭珂打个平手,让他再也不能小看自己了。春风和煦,阳光暖暖,程日朗和公主在园子里放纸鸢,这是一只小巧的小鹰形状的纸鸢,画得栩栩如生,是公主最为喜欢的一只。纸鸢妃在高空中,迎着阳光微风起舞,公主和日朗跑着、跳着,好不开心,突然,一阵强风,公主手中系着纸鸢的绳子突然一震,然后毫无征兆的就断掉了,只见那小鹰越飞越远,渐渐落在了后宫的后墙外。
公主和日朗跑到后墙边,宫墙高耸,她们看不到外边的情况,急得公主眼泪都在眼圈中打转。日朗见状,咬了咬嘴唇,“公主,别着急,我们想办法去把纸鸢拿回来!”公主撇着小嘴说“怎么拿回来?”程日朗左顾右盼,突然看到了墙上的排水孔,想起之前自己和薛高炙从那孔中爬出去,去“静园”采甘草的情形。于是,她灵机一动,“有了,你在这等我,不要乱跑!”公主眼看着程日朗往排水孔中爬去,有些着急的大喊“日朗,不要去,那后面是‘静园’!”程日朗头已在孔中,也听不清公主在喊什么,依然往前爬着。
程日朗从排水孔中爬了出来,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看到纸鸢挂在对面院子里的小树上。这院子她来过,门栏上惨白的匾额上写着两个黑色的大字——静园。她突然意识到现在这静园中住的是被贬的李贵妃,她心中有些打鼓,远远的看着那小树。小树的树枝其实已经伸到了院墙外,并且这墙边有一块废弃的山石,如果借着这山石,可以攀到“静园”的墙上,就可以取到纸鸢。想着公主失望又迫切的眼神,假小子一般的程日朗决定试一试,她小松鼠一般麻利的攀上山石,借势骑到了院墙之上,很快就伸手够到了纸鸢,她正准备下去,“你是谁?”一声尖利的女人的声音把程日朗吓了一跳。
程日朗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到对面院子里站着一个女人,这人着实吓了程日朗一身冷汗。她可以说是形销骨立这个词的真实写照,胳膊和腿瘦的似竹竿一般,挑着一件肥大儿陈旧的宫装,一张脸没有二两肉,两只空洞的大眼睛呆滞的望着程日朗。正当程日朗和她两相僵持对望之际,对面的屋子里走出一个老嬷嬷,看到这般情形,赶快拉住这个骨瘦如柴的女人,说“小姐,您怎么又跑出来了,快点进屋去歇着!”女人并不走,与老嬷嬷拉扯着,“这里有个小贼,快叫禁军把她抓起来!”“好,我这就去找人,您先进屋!”老嬷嬷哄着她,那个女人突然又尖声笑了,“进屋,进屋,我去打扮一下,一会皇上就来了!”老嬷嬷脸上浮现出一丝心酸之色,口中却只能答应,“对,赶快进屋,皇上一会就来了!”扶着瘦弱的女人进屋去了。
她们进了房间,关上门,程日朗才回过神来,她一溜烟的爬下来,带着纸鸢飞奔回到排水孔,气喘吁吁的爬了回去。
公主正在那一边焦急的等着,看到日朗带着纸鸢回来,开心的大叫,“日朗好棒!”日朗将纸鸢递给公主,自己脑海中却如过电影一般想着刚才那一幕,她心中已经明了,那个游魂一般的女人就是之前明艳照人、千娇百媚的李贵妃,她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有一点害怕,但是更多的是感慨、唏嘘和无奈交织在一起。公主看到日朗脸色有些发白,关切的问,“日朗,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日朗知道公主素来胆小,只是笑笑,说“我没事,跑的急了一些!”
夜里,程日朗在床上辗转反侧,她脑中总是出现李贵妃那双空洞无声的大眼睛,她坐起来,看到外间的灯还亮着,就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芜儿正站在床边梳着头发,准备睡觉,看见程日朗悄悄走了出来,如同一只小猫一般钻进她的被子里,芜儿问她,“不好好睡觉,又怎么了?”程日朗不似平日没心没肺的样子,甚至有点心事重重,“姐姐,我们今天放纸鸢,纸鸢飞到‘静园’去了,我去捡回来,看到了李贵妃,她瘦的吓人,完全疯癫了的样子!”芜儿一听下了一跳,走过来坐在床边,严肃的说,“你胆子真大,以后再也不能去了!”日朗点点头,她还是有些疑惑,“为什么宫里的妃子们都要争一个皇上,找一个合适的丈夫,象我爹娘那样,每日亲亲蜜蜜,骑马放歌不好吗?”芜儿叹了一口气,“你还小,还不懂,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福气,可以与自己喜欢的人一生一世的!”日朗不理解,“那还有什么意思,象李贵妃,让人看了好可怜的样子,真惨,我长大了要赶快回青城去,不要在这后宫待着!”芜儿刚在犹豫要如何和她说,却见日朗已经酣然入睡,无奈笑了笑,“你这只懒猫,真是心大!”自己也躺下,挨着她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