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下人群熙熙攘攘,是高三的师哥师姐在接受考前体检。一下课温宁就拉着阮尔尔去看凑热闹,抽血的,测视力的,测听力的……挨着勘察了个遍。
“阿温,你这是要干啥,想提前参加高考?”
“我这不是想提前看看他们体检的标准程度,给自己个心理准备嘛。”
俩人喝着汽水正往班里走,只见校医室里急匆匆推出个病床,阮尔尔定眼一看,躺在床上的不正是柴碧云吗,只是她面色苍白浑身发抖,全然无往日的风采。阮尔尔和温宁好奇的在后边跟了几步就被校医和老师打发走,但是她们还是听到了关键词——“送妇产科”。
俩姑娘面面相觑。
本校学生再一次发扬了“奇文共欣赏”的精神,不到半天,柴碧云怀孕的消息已经传遍各个犄角旮旯。阮尔尔因此特地坐到邵东对面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只见邵东哭笑不得的说到:
“不是我干的。”
“怎么证明。”
“我怎么可能背叛你呢。”
“好吧。”阮尔尔说完便一头趴在桌子上,绝望的闭上双眼。
自从邵东跟她坦白了朝歌的事情以后,阮尔尔表面上深明大意,实则明里暗里各种给邵东使绊子,吃飞醋。邵东已然习以为常,边摸着她的头边说到:“夫人请放心,不管我在哪里生了孩子,他们都只能管你叫妈……”
邵东说完就跑,待阮尔尔操起课本想砸过去时,他已经窜逃至球场准备跟肖扬力战五班三人篮球了。
值日生阮尔尔倒完最后一桶水,路过办公室的时候正好撞着虞美人从里边出来。
“虞老师好。”
虞美人也跟阮尔尔回了个微笑,正要离开,转身又叫过阮尔尔,欲言又止的样子。
“虞老师有事找我?”
“你有空吗?我们聊聊吧!”
晚饭时间的教室里空无一人,头顶的电扇呼哈呼哈的吹着。
“阮尔尔,你开朗了不少。”虞老师想缓解阮尔尔的紧张。其实不止是虞美人,最近好些人都说她看起来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了。
“谢谢虞老师,可能是现在才真正融入集体吧。”阮尔尔尴尬的打着哈哈。
“这可能也有邵东的功劳哦。”
“欸…”
难道是自己的保密工作做的不够好吗?阮尔尔大脑高速运转搜索着她曾经没留意的角落。
“我们刚开完会,你知道是说什么内容的吗?”
“不会是……那个,柴碧云?”
“嗯。”
“所以,传言是真的。”
“今天体检的时候,柴碧云一直拖着迟迟不肯进女生检查室,后来可能站太久体力不支晕倒了。本以为是来例假不舒服,结果医生检查的时候发现她小腹异常肿大,流血量远远大过经期标准……”说到这里虞美人定了定神,叹了口气接着说:“送到医院直接进了手术室,已经怀孕四个多月,她自己偷偷吃了堕胎药,孩子已经大太,打不下来,再拖一拖,流血过多怕是大人都要保不住……”
阮尔尔脑袋嗡嗡作响,还伴着一丝负罪感,不敢相信这就是平日里那个盛气凌人的柴碧云,如果没有自己的出现,哪怕她跟邵东没结果,应该也不会得此后果……
“所以,你跟邵东……”
“虞老师,我们没有!”阮尔尔急忙澄清。
虞老师笑了笑:“我知道,你俩都是好孩子。但是千万要保护好自己,特别是女孩子,不管怎么样受伤的总是女生,你看柴碧云……”
阮尔尔回想起前几天还跟邵东独处一室,不由得脸红耳热起来,要不是后来姜濛及时赶回,真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暑假如期而至,阮尔尔把邵东送上回B市的火车。俩人在火车站等车的时候中间隔了有快一米远,不管邵东怎么连哄带骗,阮尔尔就是不肯“解除禁令”。
“我都要走了嘢,都不表示一下?我是魔鬼吗?”
“你是。”
“你还欠着我的一个允诺呢。”
“车来了,快。”
尽管阮尔尔内心非常不舍得邵东,但是想到虞美人的告诫,她还是决定跟邵东保持距离。
回家的公交车上,怏怏不乐的阮尔尔习惯性的带上耳机,循环播放着邵东送给他的磁带。伴着曲子,脑子放幻灯片似的回顾这一年跟邵东认识的片段和走过的地方,很多人说她性格没有以前那么自闭了,可能还真的是邵东的功劳。
下了公交站,不远处就是海韵音像店。阮尔尔触景生情,不由自主走了过去。还没到门口,就看到店里走出来个玲珑有致的姑娘,穿着黑白相间的职业套装,肉粉色蕾丝高跟鞋,手拎DIRO戴妃包,两颊边的金粉色流苏吊坠更是衬的她本就姣好的面容更添几分贵气。
姑娘跟阮尔尔擦肩而过时目光短接了一下,两人都没做停留,阮尔尔进了店,姑娘上了黑色奥迪车的驾驶位。
只见徐海洋垂头丧气的靠在沙发上,两眼放空,被抽了魂一般。有人进店选购东西也不理睬,阮尔尔赶忙放下包帮着张罗起来。
送走了好几拨顾客过后,徐海洋好似才缓过劲,从沙发起身给阮尔尔打了个招呼,顺带又点了根烟。
“怎么了?”阮尔尔把刚才收到的钱递给徐海洋。
“嗨,不提也罢。”徐海洋捋捋自己颓废的发型,朝天空缓缓吐出云雾,眼神却望着门口街边那辆黑色奥迪车。
顺着徐海洋的眼神,再蠢的人都能猜出个七八分了吧。
“她是……夏楠?”
“邵东那混小子倒是啥都不瞒着你。”
“没有没有,是上次他带我去你们的排练室,我无意间看到的。”阮尔尔连忙为邵东开脱。
“就是她。变化大了去吧,瞧这浑身珠光宝气的,哈哈。”
才说完徐海洋又露出绝望的神情,不停按揉双目之间,似有泪滴滑落的样子。阮尔尔一惊,连忙从包里掏出纸巾递了过去。一个糙老爷们能伤心成这样,那是得深爱到什么程度啊。
告别完徐海洋,顺道婉拒了他的饭约,阮尔尔从店里出来已是几个小时后了。这几个小时她别的啥也没干,就给徐海洋当收银员了!还生怕收错了钱,核算了好几遍才交工。料想沉寂在失恋阴影里徐海洋也不会介意这等小事。边想着,奥迪车刷的开到了她前方———夏楠措置裕如的拦下了阮尔尔。
阮尔尔仔细端详夏楠的脸,果然美女都是经得起推敲的,这么近的距离,硬是找不到半个毛孔,比照片里的夏楠惊艳太多了,难怪刚才第一眼没认出来。阮尔尔第一次坐在本市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咖啡厅里,冷气太足,她被迫打了几个喷嚏,夏楠见状马上从包里抽出丝巾给她披上。
“不好意思,是我太冒昧了。”
“没关系,正好我也有时间。”
“你跟海洋……是好朋友?”
夏楠的手指抚着咖啡杯口来来回回,绛红色的指甲衬得她手指白嫩纤长。百转千回了半天,终于把正题引了上来。
“只是普通朋友。但是特别巧,我见过你的照片,你和海洋他们乐队一起拍的那张。”
夏楠听罢,脸上露出几分不自然的笑容:“海洋还是照片里那个大孩子,但我已经不是无知少女了。”
“刚才你也看看到了,他不肯原谅我”,夏楠娓娓道来:“海洋当年读的中文系,你知道的,中文系什么不多,女孩多。海洋才情兼备,喜欢他的人排队可以排到牌楼外。我是理工科,跟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圈子的,跟同学一起去看晚会就遇上他,后来就恋爱了。”
说到这里,夏楠停了下来,忧伤的凝望窗外。
“那时候着了迷一样,两人每天都混在一起,海洋每天给我念他写的词,我呢就陪他去排练,那时候有人找他们演出,挣很少的钱,但是大家都特别开心。后来,我俩还在外边租了房子……但是临近毕业,问题渐渐多了起来,本来我们是约好了一起考研,但是,两人自从住一起后,慢慢的问题就出来了,最主要的还是钱不够花……”
“海洋和我家都是很普通的家庭,所以我们是靠不了家里的。在租房住的那段时间里,我们经常为了钱而吵架。后来,学姐推荐了一个特别好的工作,但是海洋很反对,觉得我是蓄谋弃他而去。”
“他心性单纯,觉得有情饮水饱,完全不理解我……”
夏楠泫然欲泣。在两人坐下之前,她还一门心思的觉得夏楠就是徐海洋口中那个嫌贫爱富的人,但是很明显,女人的思虑比男人远太多了。
“后来,你就一走了之了?”
“我们一直吵架,吵到两个人都疲惫不堪,我就提了分手……”
“现在后悔了?”
“后悔?前年我妈妈心脏病手术急需用钱,当我把钱汇到家里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别怨我现实,什么感情能扛得过现实的重击。”
“既然你已经选择了另一条路,何必再回来找他呢?”
阮尔的这一问,夏楠缓了很久没有接上话。如果她理解了夏楠的苦衷,便不能同时理解她为什么感情上又回头。走出咖啡厅,夏楠坚持要开车把她送回家,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语,待分开时,阮尔尔解下身上的丝巾。
夏楠叫住了她:“我们交个朋友吧。”
阮尔尔把丝巾放在副驾驶座上,浅笑表示了谢意,轻关车门便朝院子里走去。丝巾上的香水味稳稳的被锁在她的肩头,浓郁的女人香说不上来的粘腻,久久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