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休假这几天回家老家看父母,本是邀请阮尔尔一起,但她没应承。
回家?怕不是要被唠叨死~有男朋友了吗?你都几岁了,还挑什么?你姑妈家远房表亲的亲家表弟据说不错,在xx 局,就是头发少了点,不过人很老实……
“我还是图个清净吧~现在不管去哪儿都是人憎狗嫌。你家里都还好吗?”阮尔尔虽然偶尔也想家,但也只是偶尔。
“都好都好,你可别太想我,没人陪吃饭自己也别犯懒。”
“放心吧温机长,啰哩啰嗦~。”
周围的外卖早就吃腻了,冰箱空空如也,阮尔尔正打算吃块饼干充饥,孙道临约饭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这几天晚上睡得好吗?”
阮尔尔一上车,孙道临就迫切想验证自己的治疗方案。
“挺好的,好像没那么紧张了。”
“你这状况多半是长期焦虑导致的,也不算太严重,配合治疗很快能见效。但是,是药三分毒,建议还是从源头疏导,少吃药为上。”
“源头……”阮尔尔茫然若失。
孙道临连忙岔开话题:“你没怎么变,就是瘦了点,一会带你吃一家贼好吃的餐厅。”
停好车,孙道临专程走到副驾驶这边给阮尔尔开门,且特地用手护住门沿顶部。阮尔尔不好意思的笑笑,随孙道临步入餐厅,进去了才发现餐厅装潢高调奢华,孙道临今天的衣着搭配整齐得体,不失翩翩风度。对比之下自己胡乱穿个T恤牛仔裤,实在有失礼貌。
“要不换一家?”阮尔尔小声的询问。
“别介意,来吧。”孙道临轻拍她肩。他早已褪去当年的青涩模样,本就相貌堂堂,如今更是成熟稳重。
“那天还要看病人,也没说你时间同你叙叙旧,今天正好休假。”
“不陪……家人?”
“父母都还好,如今都一起搬来B 市了,我照顾也方便。”阮尔尔刚想再问,孙道临快语道:“我还没结婚,现在单身。你呢?”
“也是一个人。”言语到这阮尔尔不自然的撸头发。
“那天看陪你来医院的是个女生,而且挂的我们科,也大概猜到你单身了。你是挑男人挑花眼了吧?”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单身七八年,习惯了,一个人舒服自在。”
孙道临给阮尔尔专门点了一盅花胶炖鸡蛋,正上菜。
“他家这个炖品是一绝,对女孩子特别好,你尝尝。”
“你呢?青年才俊单身更不应该吧。”
“嗨,其实我前段刚分手,谈了个女孩子。结果人家嫌我太忙,没时间陪逛街,我爸妈也嫌她年纪小,脾气大~干我们这行的就这样,要么找同行,能相互理解,但弊端就是都没法顾家。读书时也谈了一两个,那会刚开始不知道学医要读那么多书,头几年老挂科,后来发现自己把时间都浪费了,索性就专心攻学业了,不然还真毕不了业。后来家里有亲戚小孩高考填志愿要征求我意见什么的,我统统让他们选别的,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孙道临渐渐找到了感觉,开始畅所欲言,倒还真是找到点当年的感觉起来。
“学医耽误了你拍拖,从医耽误了你结婚。”阮尔尔说。
“一语中的啊~”
孙道临洋洋洒洒的点了一桌子菜,阮尔尔几乎没吃几口。
“在减肥?”
“没,吃的挺饱了。”
“那你的焦虑症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一点。”
“怎么说?”
“食欲不振很大可能也是焦虑导致的,记得以前你没那么瘦的。除了睡眠不好,食欲不振,还有什么别的症状吗?”
阮尔尔思前想后,说道:“有时候会感觉生活没希望,麻麻木木,恍恍惚惚。”
礼貌的告别了孙道临,阮尔尔顺道在院子门口的小摊买了点水果晃晃悠悠的回家。平时跟温宁吃饭,每次她都把车开进院子,温宁还会热情洋溢的同看门大爷瞎聊几句。今天特地在门外十几米处就下车,还不是为了不想被说闲话。
“孙医生,谢谢你请我吃饭。”临走前,阮尔尔在副驾驶窗户跟前俯下身子同孙道临告别。
“孙医生?哈哈,怎么听起来怪怪的,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吧。”
月亮升,晚风起,阮尔尔感觉阴霾情绪似乎真被吹散了一点,忍不住捞起个李子就啃。
温宁载阮尔尔同赴机场,她今天飞BJ,巧的是阮尔尔也要去BJ做签售,主办方正巧给订的温宁这一班次。
“这么说那个孙医生在追你?”
“是请我吃了几顿饭,但主要还是以询问病情为主。”
“就你那点小毛病还需要医生上门服务?有问题我陪你回医院复诊去啊~都那么明显就别装聋作哑了,快快给我全盘托出。”
“他也没表白,我也不好拒绝。”
“拒绝?为什么要拒绝?难道你还想等邵东回心转意?怕他早已妻妾成群儿孙满堂了!”
“谁说我在等他,没有的事。”
“孙医生,工作体面、一表人才。而且学医的脑子都特别好,看样子至少博士,顺便还能把下一代的基因起点拔高不少。你再不嫁可就中年妇女了,不对,已经是中年妇女了!”
“俩中年妇女,咱俩大哥别说二哥。”
“我倒是羡慕你,人家又不追我。”
“那我搭个线?”
“大小姐,拜托你为自己多考虑点行不,我爸妈开明的很,咱俩能一样嘛。”
“……”
阮尔尔被温宁一路机关枪似的轰炸,一到机场恨不得赶紧跳车。
深秋的机场有点萧条,阮尔尔为了同温宁一起出门还特地早来了四个钟头。在候机室没坐几下子就看到她们机组成员拖着行李箱列队整齐的走过通道,温宁穿着机长制服神气活现的走在排头,飒气十足,路人侧目纷纷。
阮尔尔赶紧拿出手机给她发信息:
“开稳一点啊,我晕机。”
“一会给你飙个机,提神醒脑。”
首都机场,繁华依旧。
靠着车窗向外凝望,这个城市呆了四五年,阮尔尔恍然觉得好陌生,至少以前,从来没有好好看过她。
那几年对于阮尔尔来说是灰暗的。
天是灰的,地是灰的,教室是灰的,寝室是灰的……她不曾游过香山公园,不曾去过什刹海,也不曾逛过南锣鼓巷。唯一能做的,就是悲伤为动力,埋头苦读。
寝室楼下小卖部的电话亭是她大学四年除了画室最常光顾的地方,寝室也有电话,但常年被另外一个女孩霸占着。当然阮尔尔本身也没有要煲电话粥的意思,她只拨邵东家的电话。
虽然那个号码一直无人接听,但阮尔尔还是不厌其烦地每天至少拨一通,听到“嘟——嘟——嘟”的声音,会有种莫名紧张,这种紧张感,能让她产生邵东或许就在电话那头的幻觉。
百感交集。
大早赶红眼航班,到了酒店只觉头痛欲裂。阮尔尔本想扔下行李就躺,奈何自己是洁癖症晚期患者,不知从何时起就自觉养成不换衣服不上床的习惯。且作为一名资深睡神,她深知什么样的睡前准备才能令身体达到最佳放松状态。所以尽管此时已经累成狗,她还是坚持打开行李箱,端出洗浴用品和睡衣。
正整理着,孙道临发来微信:“最近有点忙,你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有时候还真想长眠不醒。”
“别这么说,你一定能好起来的。记得几年前我曾参与过一个会诊,患者也是个女孩子,年纪好像同你差不多,超重度抑郁症患者,还经历过长达三年的植物人状态,经过治疗也能好起来。”
“你说什么?植物人?”
“对啊。
嘘,这是病人隐私,小点声。”
阮尔尔心脏不受控的剧烈跳动起来:“能……问问,那个患病的女孩子……叫什么名字吗?”
“大姐,这可是病人隐私啊。”
“孙医生,求求你了嘛~”
无可奈何,阮尔尔只能用起撒娇大法。
“好啦好啦,你可别说出去,那个女孩叫付朝歌,基本是我从医以来遇上过最严重的案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