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末
张复生是个追求浪漫的人,这点张洲从一开始就知道。
所以张洲从来没有想过去拒绝张复生,因为张复生所追求的东西有时候也是她所追求的。
张洲不爱说话,但好像跟张复生在一起之后,她尽量做到不让张复生的话没人接,于是她就像相声里边捧哏的一样,俩人站一起很是有趣。
张复生是个藏不住事的人,张洲也是有话就说。有时候张洲觉得,自己上辈子可能作孽也不是很多。
“你为啥叫张复生?”
“因为我爸那段时间喜欢看西厢记,还特想让里边的郑恒之死而复生。”张复生说完,张洲哈哈大笑。
“别笑了,你为啥叫张洲?”
“生我的时候他们在旅游,住了个酒店叫五洲。”听着海浪的声音,张洲突然想爸爸了。
张复生疑惑:“为什么别人的名字都有很好的寓意呢?”
张洲说道:“也许他们的父母是浪漫的人。”
返程的火车上,张洲发烧了。
昨晚上吹着风喝着酒,今天清晨吹着海风,是只狗都要发烧了。
张复生一路贴心照顾,甚至不知道从哪节车厢搞来了一个暖壶,不停地喂张洲喝热水。
张洲神情恍惚,眼神迷离,发烧的感觉真的很难受,她开始试着在脑子里写故事来抗衡这股难受劲儿,在故事里,她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在自己身边的是自己的某个儿孙。
“遗产都给你了。”张洲说。
张复生拍了拍她的脑门:“瞎说什么呢。”
回家的路上,看着明晃晃的路灯,好像那个回家的晚上。他牵着她的手,让她抬头看月亮,后来她实在走不动了,他就背起她,一步一步地踩着树叶的影子,往前走。
趁着她迷糊,张复生袒露心声:“其实我很忌讳死这个字,我知道这不是我这个年纪该怕的,可是只要你一提这个字,我就会害怕,怕得满身发寒。”
张洲不知道,张洲只知道那天的路格外地平整,一路上没有颠簸,她清醒的时候,就已经在家里的床上了。
那个时候的她并不知道,张复生后来躲着自己的原因。
后来她上了大学忙了起来,两个人作息不一样,张复生给她的电话她也很少接到,等到她再打过去时,张复生就已经睡了。
但她没有在意,她想着放假回家就能见到张复生,大学生活竟然过得如此快。
两年的异地恋之后,张洲某一天突然没了张复生的消息,怎么也联系不上他,她才开始意识到,张复生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张复生曾对她说:“我买了一份保险,受益人是你。”
可张洲并不知道,那是他要离开的信号。
季阳晨突然从后面跑过来,她一说话,冷冷的哈气直往外冒。
“顺路啊。”追上来后她问,“张洲,人一辈子能有几个爱人呢?”
“我可以有三个爱人,每一个我都真心爱了,那我这样,算不算对爱得最久的那个人不衷啊?”
张洲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想我这辈子只有一个爱人。”
“张复生?”
张洲低下头。
“对了,今天我来迟了,怎么没看见他?”
“他死了。”
说完,张洲气冲冲地径直往前走着,即使过了这么久,她再次提起依旧会怒上心头。
季阳晨追赶着:“张洲,你别说气话,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的,哎,张洲!”
张洲没骗她,失联后的时间里她都在找张复生,却连个人影都摸不着。
直到张复生的家人再次回旧房子办手续,她才从他们那里得知,张复生得病好久了,前不久刚离世。
“骗子,大骗子!”张洲声嘶力竭,把眼泪都哭干了,却还是止不住的伤心难过。
张复生一辈子藏不住几个秘密,唯有这件事,他从未告诉过张洲,直到他死,才宣告于世,张洲恍然若失,觉得张复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季阳晨拉着张洲,气喘吁吁:“无所谓了,都过去的事了。”
张洲仰头看着月亮:“是啊,都过去五年了。”
季阳晨好心安慰:“只是张洲,张复生他不值得你为他坚守些什么,爱情就是这样,有的人走了,有的人就来了。”
可他至死都爱我。
青春这下可没什么遗憾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在被球砸的那天赶紧跑掉,张洲心想。这辈子不会再有第二回了,她再遇见一个这样的人,她便牵着那人鼻子走,绝对不允许擅自离开。
路灯下,微醺,女人,爱人的死亡,和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