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①

　　俞清婉突然觉得这个小姑娘何止是有点小心机，简直是洞悉人心的老手。她不明白她向自己坦诚这些的目的，她也不想清楚尹程珈璐和徐遥惠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但是她只知道，那段时间，因着她的所做所为牵扯了他们整个宿舍。

　　一想到这儿，俞清婉委实无法喜欢这个女孩子。至少，此时此刻，她无法喜欢她。

　　“我知道姐姐一直都不太喜欢我，那又有什么关系，姐姐只需知道，我是很喜欢婉姐和封姐姐的。”

　　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性格缺陷，有时她的所作所为的确很不受人待见，不招人喜欢，尤其是对于一些泛泛之交和一时的半陌生人。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她喜欢她们就好，她们合她眼缘就好。

　　“不过，像对付尹程珈璐这般讨厌的人，我徐遥惠有的是本事，多的是手段。”她极尽优雅一笑，说话也十分温柔，分明是一副无害的表情。

　　所以这是在威胁么？俞清婉还在思考她这番话的话外之意之时，很快，她又道：“婉姐，今天我们俩的对话，可别让封姐姐知道了哦！”

　　俞清婉有点懵，突然有点怀疑徐遥惠是不是有病，不是精神分裂就是癔症了。

　　细思极恐！

　　————

　　许愿赶到顾燎原家时是下午一点左右。顾燎原刚结束一场战役。他摘下耳机，揉了揉眉心，开了盒纯牛奶，正喝着。许愿就这么一身清新绿出现在他面前。

　　水绿色平底小皮鞋配白色长筒袜，学院风的浅绿色格子百褶裙配上绿色上衣，微卷的头发绑成两束低马尾平贴胸前，两边发上卡了好些个彩色的小抓夹，空气刘海稍稍修饰她的脸形，粉黛微施，整个人越发像个小萝莉。

　　他不由自主的脸红了，心跳得有些利害。他赶紧把脑袋转过来，不好意思再仔细盯着她看。过了好些秒，他才道：

　　“矮瓶子，身份证带了吧？”

　　许愿有些想不通顾燎原今天把她叫过来的意义。“带了，干嘛→_→？咦你今天没和方骁一起？”

　　听到许愿提到方骁，顾燎原视线移开电脑，嘴里不知道在咕哝些什么，语气有些不太好。“见了几次还惦记上了。”语气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嫌弃，还有许愿没察觉出的酸味。

　　许愿：……

　　顺带一提的日常问候，这都不懂么？

　　“高考应该快出成绩了，到时候填志愿，我可以帮你参谋参谋。”

　　许愿靠坐在旁边椅子上，茗了一口纯牛奶，顺手放在他书桌上。从包里掏出正在响动的手机。

　　紧接着顾燎原就把牛奶接了过去，许愿接起电话，一句话刚说了几个字便停住了。

　　只见顾燎原左手正拿着牛奶盒在吸，右手翻着鼠标，眼睛盯着电脑荧屏。

　　三两口就把牛奶吸了个干净，还发出吸吸的声音。

　　俞清婉在电话的那头，见一直没声音，还以为网络不太好，挂了机重新拨了过去。

　　“许愿，你那边听得清我在说话么？”

　　“可以的。”

　　“哦，刚才叫你那边没声音，我还以为网络不太好。”

　　“没事，我就看有人嘴上老说牛妈难喝，喝起来倒是一点都含糊的有点讶异。”

　　许愿声音不大，但刚刚好。她意有所指，又半开玩笑道，转身去了门外。顾燎原自然也听到了她这般话。

　　他摸了摸鼻，仔细看了看，发现他左手边的才是自己开封的那盒。刚才许愿喝过的那一盒已经被他两口吸光了。

　　他沉默了几秒，才把自己刚喝过一口的那盒推到许愿放牛奶的地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许愿两人又说了几句，才挂了机。

　　等她进来，刚好见顾燎原手里拿着一碗未开封的桶装方便面。，

　　她看了看手表：“你不会现在，还没吃中饭吧？”

　　“没吃啊。你要给我做么？”顾燎原放下包装撕了一半的方便面，抬头看着许愿，顺水推舟道。

　　“那你还是吃这个吧，我怕毒死你。”许愿嘻嘻两下，假笑一声。

　　她会不会做菜，这个人心里没点逼数么？

　　“阿姨晚上什么时候下班啊？”说来奇怪，这几年，她见到顾燎原妈妈的机会，寥寥可数。

　　顾燎原面无表情：“这个看情况。”

　　“带上身份证，等会儿我们去上网去，玩通宵！”

　　“家里不是有电脑么？”

　　许愿放下手机，拿起自己的牛奶吸了一口，道。“家里电脑配置那么好，为什么去外面。网费那么贵，不要钱的？”显然许愿重点放错了。

　　“当然要钱，但是我也有钱啊，这也花不了太多钱！”顾燎原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眼珠子却忍不住盯着她手上的牛奶盒。

　　“有钱了不起啊？”许愿一时口快，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有些人有钱就是了不起，好像也没什么错处，说多了反而感觉是自己在酸。又继续道：

　　“你的钱哪儿来的？是大风飘来的么？”

　　顾燎原也不做声了，只是心想，可不就是大风刮过来的。

　　他又想反正在家里和在外面都没差，横竖你都答应了。“那就在家里通宵？”

　　通宵，现在才下午一点多啊，说通宵会不会太早了点，时间也太长了点

　　“通宵还是算了。最迟晚上九点半，我还得赶最后一趟车回学校呢。”许愿心想这倒霉孩子，刚结束高考没多久就这样放飞自我，大学四年放纵下来，不知道能成什么样。

　　顾燎原哪里知道许愿心中所想，还是退了一步。

　　“玩到十点吧，到时我叫车送你回去。”

　　许愿自然还是拒绝了。她想成天玩游戏眼睛还不得瞎！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要不这样吧，我带你去我们学校玩。到点了，你可以自己坐车回来。”

　　顾燎原一听好像十分不错的样子。逛逛校园，吃饭，散步，赏湖看夕阳，那也不差！

　　总算，他不是一个人。

　　②

　　从喜欢上她的那一刻，顾燎原就开始撒网。关于许愿，他势在必得。尽管他并未完全表现出来。他也从未想过，会有人想撬他的墙角，企图吊走他养了了好久的鱼。

　　那天的夕阳无限好，落日映照在湖面上，橙红色霞光夹带带着斑驳紫光如画布般铺晕开来。

　　许愿忍不住咔了一张落日余晖图，许是手机光影处理效果的缘故，照片没有现实明亮，有些黯淡，暗中橙黄两种光调相间层染，有两个行人黑色的身影映照在那“画布”上，装饰了这般风景，别有一番韵味。

　　两人环着湖步行准备去找附近小饭馆吃晚饭。顾燎原手插在口袋里，走在许愿后面。偶尔也会掏出手机拍拍那抹画布，拍拍前面那个人。两人的距离算不上远，也没有很近。却恰好会让其他人以为他们都是独自一身。

　　路远方和董然从附近的网咖出来。听说对面的B大这边新开了一家小龙虾店，想着来尝尝味道。两人围着校园转了一会儿，又问了路才知道那家店开在靠湖这边的一家门面。

　　许愿转身那一下，就那么出现在董然的视野里。那一刻，董然突然觉得，疲劳一扫而光，周围的一切几乎都可以忽略。

　　那时，董然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事后他也只想到了一句话：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路远方见董然神色不太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显然也瞧见了许愿，有些了然，他知道，许愿的模样很符合董然的审美。董然这家伙，红鸾星动了？

　　眼见着许愿越走越远，董然把路远方放一边，赶紧跑了上去。

　　“同学你好，我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么？”

　　许愿大抵也是第一次被人搭讪，整个人是懵的。

　　一直跟在她身后保持距离的顾燎原，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也赶紧走过来。

　　比较顾燎原和董然，这两人样貌自然是不差的，长相秀气，身高也差不多，穿着品味也相似，总体不分上下。

　　“同学，你有男朋友么？没有的话，可以加个微信了解一下么？”

　　许愿额了一声，摸了摸辫子，有些不好意思。

　　顾燎原眼神不善的盯着许愿，全程一副冷漠脸。摆明一副你敢给的表情。

　　真幼稚，许愿心想！

　　“哈哈哈，同学不好意思手机刚好没电了。”许愿把手机拿在他面前晃了晃，笑得很真诚：“如果下次有机会再见，我们再加吧。嘻嘻。”

　　常人应该都会知道，这分明是委婉拒绝的话。可是董然偏就非常之人，而且还放在了心上。他落落大方又不失风度道：

　　“好啊，希望那一天不会太久。”

　　一边的顾燎原眼神再一次移向眼前的男人。这个男人看起来并不差，而且还近水楼台先得月。他突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原本的好心情，也被这支小插曲搅得稀烂。

　　【借我一点口红】

　　你相信这世上会有一见钟情么？放十分钟前，董然定会嗤之以鼻。搁现在问，董然定会现场真实演绎什么叫做打脸，真香定律。

　　可这世上总有那么些姑娘不够感性，她从不相信一见钟情，如果有，她也只觉得是见色起义。

　　许愿，显然就在这一波人当中。许愿拿手肘戳了戳旁边闷闷不乐的人。“不开心什么啊。人家都走了，还这样臭脸，你下次别来了。”

　　“不来就不来。”他小声硬气道。

　　“你说什么，大点声。”许愿眼睛睁大了些，声音也大了许多。

　　“就不，我偏要来！凭什么你说不让来就不来，我不要面子的啊！”

　　“你的面子几斤几两重，值钱么？”许愿硬杠一句，捏了捏他的手臂。

　　只见她一副受不了他的模样。

　　“我也真是佩服你。还好人家看上的是我，不是你，你该感到庆幸才对。”

　　空气里氛围冷了两秒。两人突然相视一眼。

　　“你有毒吧！”顾燎原忍俊不禁道。

　　“小伙子有点眼力劲，爸爸从小吃毒药长大。别惹我，否则你吃枣药丸。”

　　“行了行了，想笑就笑，憋不住的。”许愿踮起脚尖，伸手试图拍了拍他的肩，然而没够着，改拍拍他的手臂，一本正经的模样。顾燎原原本还能忍住的笑，实在憋不住了。

　　她简直就是在一本正经地搞笑，顾燎原确定以及肯定。

　　顾燎原顺势握住许愿放在他手臂边的手腕，举起旋转一圈，许愿整个人也跟着像跳华尔兹一样转了一圈。他借机稍稍一用力，将其拉近了些。顾燎原弯腰低头，两人呼吸的微热都喷注在彼此脸上。

　　“干干干嘛？抽风啊”她一紧张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没干嘛。”顾燎原不等她推开自己，立马把手一放。装作若无其事。许愿松了口气，吓到她了。

　　下一秒，许愿就愣住了，眼睫毛一眨一眨。顾燎原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唇映在她右边脸颊上。

　　“顾燎原，抽风啊！”她一把推开他！

　　许愿脸红了又红，原本又羞又恼的，却见他的两片唇瓣还有鼻尖变白了些，许愿倒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完了完了顾燎原，你中毒了。”

　　顾燎原不明所以。许愿从包里摸出一个小圆镜，放在顾燎原面前，打趣道：“叫你调戏我，叫你乱亲人，粉底液好吃么？小白脸！”

　　见此，顾燎原笑了笑，毫不在意许愿的得瑟，再一次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再一次垂下脑袋，一只手，勾住她的脖子，一只手扶住她的脸，直接封住她的唇。

　　一秒，两秒，三秒……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愿再一次懵了，而且懵得很彻底。

　　顾燎原心满意足的抿了抿唇，转身道：“谢谢你的口红。”

　　许愿砰得一声就是一拳，重重地锤在顾燎原背上。然后追着顾燎原打！一边锤一边道：

　　“你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姓顾的。”

　　顾燎原也不说别的，就嘻嘻笑就一个劲的躲。两个人一路追追打打，在落日余晖的见证下，越走越远。

　　【荏苒时光】

　　领证的那天，微雨。轻飘飘的雨如露珠般飘零，滴在发上，沾在衣上，落在地上，随风而逝。

　　前面不远处就是民政局门口了，风吹起两边的树哗哗声。简言烨停下了车，两个人坐在车里都没有动。

　　终于，俞清婉提起了包，打开车门就要下车，却被拉住了，“不后悔？”

　　俞清婉看着他的眼睛，淡淡表情没有回复。不待她回复，耳畔又想起他低沉又悦耳的声音。“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语气实在是太平静了，面上也没有一丝喜色显露出来。“不会的。嫁给你，也挺好。”

　　既然无法和陈溪扬在一起了，那么她和简言烨在一起，又何尝不是个很好的选择。

　　简言烨闻此，总算松了口气，唇角微翘，也跟着下了车。

　　只是在树下经过的时候，俞清婉看着这一片绿，感觉心情愈发平静，脑子也愈发清晰，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雨已经停了，风一吹，还可以闻到湿润泥土的芬芳。

　　两人一前一后在门口排队，

　　即便开始下着雨，今日领证的人，虽不多，但并不少。因此等的时间并没有多长。

　　轮到他们了，同其他人面上可见的喜悦相比，俞清婉和简言烨两人表情简直就寡淡得让人生疑，这两个人真的是来结婚的么？

　　给他们俩拍照的是个和蔼的大叔。“姑娘，再靠他近一些。嗯，自然一些，不用紧张！”紧张么？，俞清婉心想。

　　但两人还是照做了，无比和谐。

　　咔的一下，一声定格，一切已成定局。

　　她想她应该算是嫁给了她学生时代很喜欢的人了吧。

　　俞清婉收好了手上的红本本，两人走了出来。

　　不远处的公交车站传来繁忙的声响，几个高中生一路打打闹闹的追赶。是男孩女孩们青春活力的笑声，俞清婉看过去，那不禁又让她思绪飘得很远。

　　【安冉顾行迩①】

　　安冉的婚宴定在七月初，那时候俞清婉的暑假刚刚开始。

　　陈溪扬作为安冉的叔叔，自然也是要到堂当大客的。

　　那次是俞清婉人生中第一次当伴娘。伴娘自然并非她一人，其中认识的有两个，姝雯，以及——徐遥惠，。

　　俞清婉垂眸，徐遥惠是男方的远方侄女，这个狗屎关系网脉络真是庞杂。

　　伴郎的队伍中有她一个熟悉的人，也好几个有陌生的人。熟悉的人是简言知！

　　几个人齐聚在一个房间。

　　安冉作为新娘和简言知又打了个照面。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简言知居然朝俞清婉的方向投去了目光。

　　婚车来了，几个人看着安冉上了车。俞清婉正准备和姝雯以及其他几位伴娘坐后面的车，却被叫住了。

　　“俞清婉。”叫住她的人是简言知。俞清婉心想，这是高中后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呼唤她的名字。

　　就这么一愣的时辰，其他几位伴娘都已经坐上车，在奔赴婚礼现场的路上了。

　　俞清婉走到简言知车前，简言知车门并未关。

　　“上来吧。他们都走了。”

　　“哦，好的。”见简言知在打量自己，俞清婉突然不敢直视他的目光，赶紧上了车。

　　俞清婉的心脏一如既往得砰砰直跳，可奇怪的是，她能感觉到自己很高兴，可似乎又没那么高兴。

　　两人沉默了会儿，俞清婉为了避免尴尬，开始找话题。“你和新郎是熟人么？没想到你会在这里当伴郎。”

　　简言知没有立即接话，他轻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两秒才道：“顾行迩曾是我爸妈的得意学生。”

　　两人又开始冷场。倒是简言知时不时问她要不要喝水，听音乐什么的。

　　此刻，车厢里播放着克里斯缇娜佩里的那首a thousand years.

　　温柔的歌声，和缓的旋律，应景的歌词，一切都很美好，除了车厢内温度过低的冷气。

　　俞清婉觉得有些冷了。她抱了抱手臂，从自己的提包里找出一块小披肩披在身上。从后视镜中见此，简言知把温度稍稍调高了些。

　　一时之间，车厢内除了和缓的歌声，清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