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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清秋湖事变(一)

  秋菊宴回府接连几日,自沐骁回府,竟又风平浪静。来府上拜访沐昌实则拉拢沐骁而来之人几乎踏破门槛,沐河清让清云和北院几条眼线轮流盯梢,竟并无不妥之处。唯有让沐河清存疑之处便是自楼破岚无意撞见沐骁至其堂而皇之回府,这期间沐骁必然去找了陆修尧。

  前往北域历练之人,不仅无声无息地回京反而第一时间不去朝堂述职而是去找了陆修尧。即便已经认定沐骁是陆修尧的人,这一点也着实存疑——

  沐骁究竟为陆修尧做了什么?

  “大小姐!”楼破岚喊了三声,最后实在无奈地走近人跟前,凑近了唤醒她。

  沐河清皱眉,微微拉远了距离,顺势问他:“清秋湖那边你观察得怎么样了?”

  楼破岚席地而坐,略微颔首:“那附近我都逛了几圈,清秋湖旁无山少路还偏远,是挺适合与他们做那种交易的……不过吧,若是想找藏身之处,那四周唯有一处地方。”

  他“噌”一下窜起来,墨色马尾扫过沐河清的手背,她缩了一下手,觉得有些痒。

  少年神色专注地在桌案上拿纸笔砚台比划着:“你看,若这一片是清秋湖,附近断没有藏身之处,我会将他们引入岸边。届时叶寒舟要聪明一点,兵分两路,当场拿下他们,我再顺势……”

  说至此处,少年忽然感觉异样。他侧头回眸一看,忽而有些哭笑不得,语调也染上几分好笑:“大小姐,在做什么?”

  沐河清缩在椅背上,一双素白娇嫩的手顺过少年如墨的马尾,在指尖缠绕。此刻被抓个正着也极为坦然:“我随便玩玩,你继续说。”

  她的手一下一下牵着少年乌黑似墨的发尾,绕在素白青葱的指尖,一黑一白,发丝温柔而缱绻地环绕在她手心。即便是头发这般重要之物被她拿在掌心把玩,他也并不动怒,只是多少觉得有些……心不在焉。

  少年往她跟前又凑了凑,好听的声音仿若近在少女头上:“我会顺势藏于清秋亭斜下坡一处旧庙,那处旧庙地势更低,荒废已久亦少有人能察觉。待叶寒舟将此事处理完,我再回来告与你。”

  清秋湖,旧庙。

  沐河清眼神深处有些许波澜,她恍惚间似乎回到那个雨夜——

  重兵把守的清秋湖旁,旧庙里,倔强青涩情窦初开的少女与婢女蜷缩在角落,拽紧身上破碎的衣物,一双眼如困兽般愤怒而绝望……然后有市井之人身上散发的恶臭味袭来,她听见一声声不怀好意的奸笑,混合着肮脏污秽的言语,绝望如潮水般涌来,她闭眼咬牙,高举手中的金簪往自己的脖颈处划去——

  “嘶!”少年猝不及防倒吸一口冷气。

  沐河清竟趁他心猿意马之际薅下他几根头发。

  少女看着手中被她大力扯落的几根发丝,这才恍惚回神,眼神里有些茫然的歉意:“啊……对不起。”

  她抬头望着那人,双眉忽然不自觉地拧起:“……弄疼你了呀。”

  楼破岚觉得她情绪有些奇怪,他静静地看着那双故作镇静的双眼,浓厚的不安便藏在平静的眼神下。他在心中叹了口气。

  她一直是这样。

  他忽然蹲下来,匀称的双臂扒在木椅扶手上,一双黑曜石般清透明亮的双眼含着光,很认真地向她撒娇:“疼啊。”

  他复又不着调地向前凑,牵起她的手放在头顶:“大小姐给揉一揉。”

  沐河清的手轻轻搭在他发顶,她的眼光闪了闪。她的手轻轻在他脑袋上揉了几下,忽而觉得心中宽慰,似乎只要一直有眼前之人在身边,她便不会那样每时每刻都要害怕那些挥之不去的阴影。

  真是新鲜的安全感呐。

  沐河清嘴角不觉翘起,薅了几下脑袋忽然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行了,起来吧。”

  楼破岚见人已经被哄好了,正疯狂上扬的嘴角却在少女轻飘飘的一句话中僵住了:

  “别没事打岔,那日我必须一同去。”

  沐河清见少年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僵硬,心道还是太嫩。他方才讲述作战计划之时,只字未提及她,一口一个“我”怎么样,显然不想让她一同前去,以为这便能忽悠到她届时月黑风高他只身赴险她也拿他毫无办法。

  楼破岚态度很坚决:“不行。”

  沐河清:“……此事没得商量。”

  楼破岚急了:“你说你去清秋湖能做什么?不是少了你我们就什么都做不成!那儿那么危险,你你你你……你除了送死去还能干什么?!”

  少年一顿输出猛如虎,试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可惜沐河清根本软硬不吃:“没有我,对方根本不会露面。我必须去。”

  楼破岚还在嘴硬:“我也与他们见过面,我去将他们引出来不行么?”

  沐河清看着他,忽而笑了笑反问他:“你很清楚不是吗?”

  “对方警惕心极高,若非我亲自与其交易,他们绝不会乖乖按我们计划行事。这样一来,要么中途交易失败他们打道回府,计划功亏一篑;要么更危险,对方直接调转枪头拼尽全力对付你。”

  “到时候你准备怎么办?硬撑到叶寒舟带兵赶过来吗?”

  楼破岚冷嗤一声:“有何不可?不就是打一场,死一回。”

  沐河清板起脸,声音有些冷:“你死不足惜,我是心疼我辛苦筹谋一场却半点好处不得!”

  楼破岚听出她在生气,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将话咽了回去,目光负气地转向别处。

  沐河清缓了缓声:“我此去,便是那个鱼饵。我不能让鱼饵躲在鱼钩后面。”

  唉,少女轻叹一声,末了才缓了神色,潋滟双眸中隐隐有些无奈:“这些你都清楚,又何必要感情用事呢?”

  何苦像上一世的她那般,被感情冲昏了头,落得个万劫不复?冷静一点,冷漠一点,冷血一点,宁负己心,不负大业。

  楼破岚唇瓣紧抿,好看锋利的下颔线条紧绷,不置可否。他立如刀锋,此刻却倔强得让人忍不住心软。

  少年清冽的嗓音压抑着怒气自她头顶传来:“你怎么教我便怎么学。陈嬷嬷那事儿,你敢说你不是心软放她一马?上次在那破学堂,你敢说你不是一时冲动拼了命救那小孩儿?还有这回,下决心铲除梨民窟,你只怕也是看不过眼临时起意。”

  “怎么就允许你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却不允许我把命豁出去?”少年沉声冷问,言语间戾气横生,竟无端有一分怒气。

  沐河清靠向椅背,看着干净的衣裙上落下的几根青丝,她轻轻扫落,眼睫轻颤。

  死过一回的人,命还值几个钱?

  “怎么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沐河清缓缓笑了笑,语气轻松:“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你哪儿来的自信?”楼破岚烦躁地问她。

  “你给我的啊。”沐河清漫不经心地问他:“算是你给我的自信,一定能保护好我,行不行啊?”

  语气中有些无可奈何的笑意,像是在哄他,又像是真的全身心的信任他,信任到连命都能随便交给他。

  楼破岚就因为这么一句话,一败涂地。

  他前十几年的人生,不知败为何物。却在这一刻,溃不成军,无路可走,唯有妥协。

  他认命地闭了闭眼,清冽的少年声还余几分怒火,却生生忍住了脾气:“大小姐,犯规了。”

  怎么会有这么无赖的人?

  明明知道担心她的人是他,还要用这一腔信任来逼着他妥协、逼着他同意她以身犯险、还最后逼着他保护她……怎么会、怎么会这么无赖?

  楼破岚想着想着,硬是让她气笑了。

  他偏偏,就吃这一套。有她一句话,什么都能给她了。

  “你那日最好与我寸步不离,否则……”少年咬牙切齿,却半天想不出说辞:“否则……”

  少女状似好奇:“否则什么?”

  “否则我跟你殉情去!!”楼破岚实在忍无可忍,狠命地丢下这句话翻窗而出了。

  沐河清:“……”

  什么叫用最狠的语气说最没出息的话——这就是了。

  沐河清有点头疼,感觉自己把这孩子教坏了,动不动便以命要挟……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窗外少年的声音又极不情愿地传来——

  “晚上子时,我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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