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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十里江口

花无鸢 蓝尾小貂 2316 2024-07-10 21:33

  厚重的锣声响起,热闹的书院渐渐归于平静。

  花无鸢神色淡然的走进考场,扑面而来的目光几乎将她湮灭。左手轻轻一抬,一大批侍卫从门口鱼贯而入,分散站开。众目睽睽之下,这些天子骄子又如何敢作弊?

  能堵住她一个人的嘴,却堵不住悠悠之口。将考题发下去后,她便静静的坐在一个角落里。双目低垂,纤细的手指白皙得无一丝血色。比冰雪还凉的,一定是她死寂的心。

  北棠钰从门口轻轻瞥了一眼,不可思议的望向那个静默如尘的女孩儿。她居然想了这种办法,这排场不亚于每三年一届的殿试。

  北棠羽苦恼的看着考题,他对这些完全没有头绪。目光下意识的看向她,不知不觉便注意到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节。她尤其喜爱黑色,一点儿也不像个女孩子。她很静,静得像一棵深沉的松树。

  默默呢喃着她的名字,一回神儿,他才发现他的书写纸上写满了她的名字。心口一跳,这下可遭了。若是被那周大人瞧见,定会骂他朽木不可雕也。突然,那双黑色的眼睛注视着他,莫名有些紧张,连忙把那张写了她名字的稿纸塞进嘴里,吞了下去。

  花无鸢移开目光,北棠羽果真是个头脑简单的人物,难怪十六岁时便被人杀掉了。这样的人难成大器,连做她棋盘上装棋子的棋盒的资格都没有。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桌上的香已经燃完了一大半。

  雅致的身影走到她的面前,将书写的稿纸递给了她。微微抬眸,俊美若月,翩若惊鸿的脸是众多少女梦中的情郎。只是这样令人怦然心动的容颜已经成了她心中的毒,仿佛走在一根钢丝绳上,随时都会跌下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北棠月叹息一声,眼前的少女终究是变了。不再是那个追着他叫太子哥哥的活泼少女,也不再是他一眼便能看透的小丫头。如今的她,深邃得似无边无际的黑夜,黎明到来,黑夜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人更加无法捉摸。

  香尽,收好所有人的答题稿纸后,她一刻也不停留的交给了周云起。马上是年关,书院也会关闭一些日子。在这之前,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其中最为麻烦的便是李寻那儿遇到了一些问题,若处理不好,反而会打草惊蛇。

  “小妹。”

  花清云伸手拂过她头顶的些许白雪,她总是呆呆的看着远方,深沉得让他这个做大哥的十分忧虑。他想好了,他定要寻遍天下名医治好鸢儿脸上的伤疤,也许这样,她就会开心的笑了吧。

  “什么事?”微微蹙眉,她有些不适应他如此亲昵的举动。在她身边的人,除了惜竹,极少有人敢近她的身。

  “待会儿我们要去望江阁用膳,那里的鱼最为鲜美,一起去可好?”

  “好。”

  见她点头,他略微有些讶异,他还以为鸢儿不会去呢。心里涌上了一抹喜悦,以后多带她出去走走,慢慢儿相处,兄妹二人便不会像现在这般生疏了。

  皇城的街道被打扫得很干净,众多王公贵族的必经之地又怎会容许有积雪阻挡了他们的马车。每门每户前的积雪必须自己想办法解决,否则便会被罚积雪税。放下车帘,外面的雪还在下,但房子的门口外时不时便有人出来打扫积雪。

  等级森严的制度下,活在底层的人只有服从。

  “饿没饿?”花清云将暖炉放进了她冰凉的手里,待会儿得给他这个妹妹添置些冬衣。她这单薄的衣着,他看了都觉得冷。

  她摇了摇头,掌心传来的温暖并没有软化她心里的寒冷,心口的冰是沉积了多年的玄冰,比钢铁还要坚硬。对她来说,饿是什么样的感觉早就已经麻木了。

  走进望江阁的雅间,里面坐的人她并不陌生,北棠皇室的几位皇子,沐家的两位公子以及镇国公之子赵无绝。目光不经意的看向了沐家大公子沐子尘,这个人心思细腻,极为聪明,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她坐在窗口一侧,目光看向窗外,一望无际的江水已被冰雪覆盖。若要吃上鲜美的鱼,就必须凿开那厚厚的冰层。冰,可是个好东西,在这里能储藏食物,在她手里也许是杀人不留痕迹的利器。

  “无鸢,你在看什么?”北棠羽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除了白皑皑的冰雪什么都没有。他刚刚和四哥换了位置,刚好就能坐在她的左手边。

  “没看什么。”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景色莫过于此。她能平静如水的和他面对面的坐着,这种怨恨到极致的感觉是已心死。可惜北堂傲没来,没法儿挑战她的忍耐极限。

  “不知花小姐师承何人,精妙的书法令子尘自愧不如。”

  “无师自通。”淡淡的吐出四个字,目光移向了面若冠玉,眉目如画的沐子尘。想从她口中知道什么,完全不可能。

  毫不谦虚的回答让他有些怔愣,她的眼睛让人不敢直视。黑得纯粹,如墨如渊,仿佛能看见自己内心深处的黑暗。四年前,她被毁容之时,他便暗中查过其中缘由,但没有半点线索。四年后,她回来了,成了女官。他同样派人查过她这四年的经历,仍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他越来越好奇她隐藏的秘密。

  “沐大公子。”

  “嗯?”她突然叫他,心头莫名狂跳了一下。

  “十里江口,以假乱真。”

  毫无起伏的八个字轻飘飘的落进了他的耳朵,他的脸色一变,碰倒了手边的酒杯。她怎么可能知道那件事,但她的目光太静了,静得可怕。

  雅间里的人心思各异,沐子尘一向是风轻云淡,极为沉稳的人。就算天塌下来,他也能面不改色,谈笑风生。但花无鸢刚刚说的那八个字,明显让他失态了。细细思索,没有一点头绪,完全猜不出这八个字代表了什么意思。

  她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跟她玩儿,她玩儿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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