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红妆阁后门离开,二人一身男装,径直便去了马行。
如今这时日,马行里的马几乎都是战场上退下来受了伤的战马,亦或是那些个天生不足做不成战马也当不了驮马的。
慕霜澄可以说是压抑着自己面上的嫌弃,给自己和其叶其华各挑了一匹马。
“也不知我的逐光如何了,不知道二哥有没有给我照顾好…”
慕霜澄的神情略有些低落,逐光是她一手养大的马儿,如今将将四岁,这还是第一次带着他出了京城,却是没多久就将他独自留在了军营里。
一旁的其华向着天空放了一颗行号弹,牵着三匹马走到自家主子面前。
“殿下,信号弹放了,咱们出城避一避吧。”
慕霜澄点头,指挥着马行的工人将她之前买的些干菜草药扎好包,先挂在了那匹空出来的马背上。
其华在一旁的墙脚留下记号,二人便牵着马望城门处走去。
战时的城门严格控制了进城的人流,却是不怎么管控出城的人。
因着战时,举家离开黎城的人不算少,随着人流,二人逐渐走出了城门。
如今离开黎城的当真是以富户为主,这些个往城外走的人至少都是衣着整齐,极少有满身补丁的贫穷人家。
“如今这时节,没点家底都没人敢离了这战场边缘。”
说话的那人是一身着青色布衫的男子,眼神温润悲悯,这男子转头看向了慕霜澄主仆二人:“想来二位姑娘亦是为了南行逃难?不若与在下同行,多些人也好避过那山贼匪类。”
其华忍不住嗤笑出声:“那可多谢这位公子好意,我们姐妹二人却是要往北去呢。”
此言一出,原本周边不算少的人,一下子全都退了开,像是避着瘟疫一般,警惕的看着主仆二人。
那青衫男子也是愣了愣:“北方?从黎城往北去只余下了冀县还未沦陷,却也已是大军驻扎之地,姑娘就此前去若是寻亲怕是不能如愿。”
慕霜澄站了出来,环视四周对他们退避三舍的百姓,生于皇家,这便是她的责任:“如今援军未全至,大军驻扎已有三月之久,我姐妹二人买了些想来前线缺乏的物资,预备送过去,本也懂得几分武艺,自保不成问题。”
她脸上的假伤疤,在笑起来的时候看着格外狰狞。
“便不劳这位公子费心了。”
“哎...女儿家亦是如此报国之心。”那青衫男子发出一声长叹,“若非家人所累,在下定要与二位姑娘同去,见见那大军驰骋的场景。”
“在下佩服,竹心,去牵一辆陀货的马车来,放上从家中带出的外伤药物,烈酒,干净棉布,赠予这二位姑娘,切记得装满些。”
吩咐罢,对着慕霜澄主仆二人长鞠一躬,“二位姑娘义气,明安佩服,家中父母年岁已高,在下亦是手无缚鸡之力,无法亲去只能以此绵薄之力望二位姑娘成功,为冀县各位将士带去写帮助。”
“在下黎城杨家独子。”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得模样,抿着嘴笑了笑,“还未掌家,如今也只能给二位姑娘这些帮助,我杨家此去燕京,日后若能再见定布下宴席招待二位。”
说罢,指挥着小厮和护卫镖师,飞快的腾出来一辆最大的货车,连带着拉车的两匹马就这么留在了城门口,随后带着自家车队扬长而去。
一番言辞行为看的二人目瞪口呆,万没想到刚出城门就碰到个这般行事的人(傻子)。
“姑娘,这杨家公子......”
其华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许是宫里勾心斗角惯了,碰上这么一个实心眼的真有些让人难以接受,尤其是在检查过那货车以后,表情更是仿佛在地上捡着了金子。
件件皆是有用的物件,大量的肉干,虽比起全军的量并不算多,但是拿来煮个汤也足够让缺粮的前线士兵振奋些许了,除了肉干还有大量的干菜干菌菇,盐,大量上好的外伤药材,棉布,烈酒。
对比全军量虽不大,但却全是能落到实处的东西。
周边的百姓倒是难得的没有围观,只有一个身着麻布长衫的中年男人走上前:“姑娘是外地来的吧,杨家公子给的东西安心收下便是,自古说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这杨家公子便是那个义的,偏杨老爷杨夫人也惯着他,这仗刚打起来时便是做了不少善事,后来更是全城施粥散药,比起战前,杨家亦是元气大伤,此去也不知还能不能回复当年北地大商的模样了。”
说完,那中年男人也自己摇了摇头,自己离开了。
“既如此那便收下吧,写封信回去查查,若是真的报上去就是。”
其华低声应下,牵了马同慕霜澄一起往城外无人处走去。
………………
离了黎城,其华一路给其叶留下记号,二人歇在了一处村民已经逃离的村子里。
二人选了个明显是之前村里富户的屋子,赶着马车停在了那院里。
“给主屋留下些银钱,日后北地退兵了这些个村民们定是要回家的。”
慕霜澄环顾四周,这屋子虽有些破旧,却也算得上整洁,主人应是离了些时日了,只是家具蒙了尘。
其华依言放了五两碎银子在主家橱柜中,虽因为战乱黎城的物价几乎翻了一倍,五两碎银却也够普通的五口之家生活一年了。
主仆二人收拾好了屋子,便听见了门口的马鸣声,果不其然,一会儿其叶便进了来。
“见过姑娘。”虽是在宫外,两个侍女的礼数依旧周全,顾着瞒住慕霜澄身份,其华只行了一个半礼。
慕霜澄抬了抬手,示意其华起身:“如何?可打听到了什么?”
“穆家二公子名安容,字齐光,这字是临行前老爷给起的。”
“老爷?哪个老爷?”
慕霜澄忍不住挑眉,心中的疑惑更大了些。
“咱家老爷,姑娘您的父亲。”
慕霜澄的身子禁不住摇晃了一下,被两个侍女搀扶着坐到了主屋的炕上。
刚才她同其华收拾了一下,已经铺上了新的皮毛,也已经烧上柴火,倒是不脏也不冰凉。
“姑娘,可是身体不适?”
“无碍,突然想到一些事情,你二人先下去整理下东西吧,明日我们便要行进的更快些了。”
其叶其华面露担忧之色,却还是依着她说的话,对着她躬身后退出了这农户院子的主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