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先是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岛上的小动物纷纷找到了避雨的洞岩;不多时,小雨便变成了筛子般大小,叮叮咚咚敲打在树叶上;而后,大雨倾盆而下,整座岛屿渐渐隐身于遮天的海面与雨水中。
顾玄一个人静静躺在篝火旁,潮湿的地面上早已铺满了干草。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总觉得今晚的雨声令他很烦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味道,像是喝醉了酒的人红着脖子却吐不出来一样。到底是什么呢,他想不出来,但那种感觉让他难过的想要哭出来。洞外刷刷地下着雨,顾玄躺在草堆上数着岩壁上大小不一的圆圈,不知是雨水的潮湿还是身体乏力的缘故,他烦躁的心情逐渐被困意侵蚀,不知不觉中他便蜷着身子,在渐熄的火光中恬静地睡去了。
另一处天地此时却是一番热闹。
顾风鸣以一敌二,丝毫不占下风。倒是顾火焱和顾岩暗吐苦水,没想到顾风鸣的武功如此精进,早已在他们之上。顾火焱气得咬牙切齿,原本他以为有了顾岩的协助,至少可以与顾风鸣打得不分伯仲。没想到,如今看来,顾风鸣还没发挥八成功力,便已经打得他们自顾不暇了。顾岩更是懊恼不已,早知如此就算是死也不该来趟这浑水。现在和大哥撕破了脸面,今日注定是生死局了。他这么想着,又想到了他那可怜瘦弱的幼子,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二哥以照顾培养他的儿子为由,生生从他府中把孩子抢了去,逼他就范,与大哥为敌。他越想越恨,越想越恼,提起的铁锤也垂了下去:“文儿,我的好儿子……今年才未满六岁,哪里离得开他父母……”
顾岩登时杀气全消,只是一副失了孩子的可怜父亲的模样。
这边顾火焱却早已吃不消了,原本顾风鸣就没打算放过他,顾岩这边刚一停手,他便感到顾风鸣的气势如贯长虹,狠狠向他扑来。噬魂剑如翻江倒海,在顾风鸣的手中舞出百般变化,顾火焱哪里看得出这其中的虚实变化,只是一味躲着那剑花中最刺眼的那道锋芒。殊不知,顾风鸣虚中有实,原本从上至下的劈砍瞬间转为直刺,顾火焱横挡着的青钢剑瞬间被他挑飞,远远地插在一颗大树上嗡嗡作响。
顾火焱只觉胸口一阵刺痛,如万只蚂蚁狠狠咬住了他的心窝。
只这一剑,顾风鸣便直直把剑刺入了他左边的肩头,定住了他。顾火焱吃了这一剑,早已吓得屁滚尿流,裤子中只是断断续续地流出一滴滴刺鼻的液体,混杂着鲜血,滴在地上。他大惊失色,此时那剑离他心脏不足半分,只要顾风鸣持剑的右手稍稍抖一抖,他的生命顷刻间就烟消云散了。
“二哥、六弟救我!”顾火焱面色惨白,痛苦的叫道。
“哼,两个废物。”鹰眼男子看着顾火焱和顾岩只是冷哼一声,盯着顾风鸣道:“大哥果然好功夫。刚刚那招可是顾家孤本上的‘秋收冬藏’吧。把剑锋藏于七七四十九种剑花中,模糊敌人视线。每一处剑花都是虚招,却又连贯一致、招招致命,从任何一招中都可以变化出不同的招式……”
顾风鸣还没听完,冷汗扑棱棱地从发根和眉宇间冒个不停。他有些恼羞成怒地朝男子吼去:“顾金生!你个卑鄙小人!你偷学我顾家绝学!你怎么知道顾家孤本的存在!”
“偷?”顾金生先是噗的一笑,继而放声大笑,他的眼睛瞪得极大,像盘踞在高山之上凶残至极的山鹰发现了藏匿的野兔一般凶狠:“顾风鸣,你是在掌门的位置上呆久了吧。你这个位置是你应得的吗?爹爹当年死的时候是把它传给你的吗?”
“你胡说什么!”顾风鸣有些怒不可遏。
“这是怎么回事?”顾火焱咬着牙不顾切肤之痛冲顾风鸣吼道,“什么孤本,什么掌门!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们!”
“大哥,你……“顾岩也如梦初醒,愣愣地看着他熟悉的大哥。
“就让我通通来告诉你们吧。”顾金生缓缓朝插入青钢剑的大树走去,边走边说道:“顾家自老祖宗开山立宗以来,武功都是世代男脉相传,从不传女。顾家老祖宗所传之物原有上古秘法三本,不知为何,失传两本,现如今只有一本孤本《三江五涛》藏匿在顾家古宅,也就藏在这所古宅不为人知的某个角落中。每代掌门都会接管顾家祖宗传下来的上古兵器,也就是大哥手中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噬魂剑。相传此剑强大之处,就在于可以凭借主人内力心法驱动,瞬间夺人心魄,使人神魂颠倒,失去知觉,任人宰割。不过,想必大哥你并没有掌握到如何施法,否则也不会让家眷连夜逃至凤阳了吧。”
顾金生走到树下,轻松从树中取出那把青钢剑,细细观赏着上面那道卷起的缺口:“传闻果然是真的,噬魂剑竟锋利如此之极。”他又偏过头去,对顾风鸣笑了笑,说道:“大哥。我所言,可有一字之差?”
顾风鸣的脸色苍白得像是纸中要滴出水来,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顾金生看着,默认了他的话语。如果眼神可以化为刀刃,恐怕顾金生早已被大卸八块,尸首无身了。
“大哥,为什么你从未跟我们提及此事?”顾岩吞了吞口水,给自己壮了壮胆。难怪大哥剑法如此犀利,原来是有秘籍在手,助他执掌门派。
这边却是顾金生接过土岩的话,替顾风鸣回答道:“他不能。顾家每一代那么多男丁,掌门却只能有一位,难免会有人觊觎这个位置。但,每一代掌门都会在继位前由上一代掌门亲手传承《三江五涛》,并授予噬魂剑。倘若日后有人以下犯上,或是外族入侵。但凭这本书中秘法武功和削铁如泥的噬魂剑,也可以让冒犯之人有去无回了。所以,《三江五涛》和噬魂剑的秘密,是由掌门之间隐秘相传,不到万不得已,从不轻易示人。可惜,大哥只学会了《三江五涛》,却无法驱动噬魂剑,这就已经说明,大哥他本人,根本就不是顾家掌门的原主。否则怎么只学会了顾家秘法却不能得到爹爹的全部真传呢?”
“二哥你又是如何知晓此事?那真正的掌门又是谁?”顾火焱此时胸口鲜血渐止,他的身体被那把骇人的噬魂剑穿了个透彻,又不足顾风鸣半尺。他的眼睛早已红得要喷出了火,想要烧死眼前的人。
“我?机缘巧合罢了。”顾金生平淡地说道:“恐怕要是让你猜,这辈子你都猜不出顾当代真正的掌门是谁?我至今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是他。顾家这一代真正的掌门竟然是早已不知生死的老四。”
“四哥!”顾火焱和顾岩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爹爹糊涂!”顾火焱仰天大吼,“四哥就是个傻子!为了个女人,年纪轻轻送了性命!老爹死前为什么要把掌门之位给他……我不信……”他的嘴唇被他气得咬出了血来,血顺着伤口密密地流了下来。
“二哥。怎么会这样?”顾岩惶恐地看着顾金生。
“老爹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不过顾风鸣,你这几十年的掌门当得还安逸吧。这位置原本就不是你的,如今给我当下如何。”顾金生只是一味地笑着,“让我来领略下《三江五涛》的威力吧。”
顾风鸣也笑着道:“你有实力,就来取吧。这掌门虽不是我的。但我却不想给你。”
顾金生神色一变,提起残剑便朝顾风鸣杀去。
顾风鸣此时也有些诧异,他的右手还抓着剑柄,剑身之上还有垂死的顾火焱呢!
“二哥救我!”顾火焱看不到身后的顾金生,只能垂死般地求救。
哪知顾金生却丝毫没有救他的意思,反倒是一剑直直向他刺来,这一剑顾火焱看不到,顾风鸣可是看得真切,这一剑完全是想借了顾火焱的身体,一剑双杀!
情急之下,顾风鸣只能咬牙把剑从顾火焱身中抽出,急急往后撤去。谁教顾金生丝毫没有止步的意思,顾火焱刚被抽出一剑,身后又马上迎来了他自己的宝剑。“噗呲”一声,只一瞬间他整个身体被捅了个稀烂。他万万没想到,他最敬重的二哥居然拿着他的剑亲自杀了他。
“二哥,你……”顾火焱有些难以置信的倒了下去,再也没有一口气喘了。
“老二,你觊觎我掌门之位已经许久了吧。怎么,这会儿连兄弟都顾不上了?”顾风鸣望着沾满一脸鲜血的顾金生,心有余悸地说道。
“是又怎样?”顾金生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边热腾腾的鲜血,脸色扭曲地说道:“对我没用的碍事虫。我一个也不需要。大哥,你当初用那女人设计逼走老四的时候,也没有顾及一点兄弟情分吧。”
“老二,这其中缘由你又如何知晓。”
“呵。说的自己很委屈一样。”顾金生眼中一道寒芒闪过,“今天就让我替老四报了这个仇,让我来重振顾家雄风吧。”说罢,再次提剑冲向了顾风鸣。
顾风鸣倒也不觑他,再次起手摆出了“秋收冬藏”。
“哼,又是这招,千篇一律。”顾金生不屑一顾。居然在疾驰中也摆出了“秋收冬藏”的剑法起手式。
既然顾金生已经知晓了《三江五涛》,那么他是怎么学会的,都不足为奇了。顾风鸣也提剑迎了上去,两人在庭院中飞沙走石,一时间打得难以开交。
“就凭你这本事,恐怕不足以杀了我吧。”打了十几个回合,顾风鸣渐渐看出了端倪,顾金生虽然也会《三江五涛》,但明显他是最近新学会的,有好几次,他都因为招式掌握不娴熟,险些露出破绽。顾风鸣相信,只要再给他十个回合,他一定能一剑击杀顾金生。
顾金生牙关紧咬。几回合下来,他就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要是再打几个回合,他难以保证下次不会被一举击破,落得满盘皆输。
如果顾金生真的只是学会了《三江五涛》,那么他又有什么资格有恃无恐地来挑战?这是顾风鸣绞尽脑汁怎么也想不出来的。“大哥,论‘秋收冬藏’我是敌不过你。可是,你似乎也太大意了。我和你打这么久,你的内力此时也差不多用完了吧。”顾金生从怀中取出一粒小拇指头般大小的药丸,咽下后笑道,“这是我无意间寻得的一味大力回气丸。凡是习武之人吃了,一个时辰内,内力便会源源不断从丹田涌出,虽然用完一次内力会被暂时掏空。但那时,你早已死了,谁还能左右我呢。”
顾风鸣咬了咬牙,果然,他的丹田内已经空空如也,只怕是连三五招“秋收冬藏”都难以施展了。“罢了罢了。”顾风鸣有些悲凉地望着死去的顾火焱,“死于兄弟手足的自相残杀。我顾某也算是顾家族谱上最凄凉之人了。”
“大哥,你恐怕忘了。”顾金生阴笑道:“你死后就是我当这掌门了。恐怕族谱上,是不会再有‘顾风鸣’一人了。放心,你是我大哥,我会好好厚葬你的。”
“二哥,这恐怕不妥吧。族谱一事还需谨慎啊!”顾岩在一旁急忙劝道。
“谨慎个屁!从今天以后我就是这顾家的天!我要顾家荣,顾家就荣!我要顾家灭,顾家必灭!”顾金生早已笑得肆无忌惮。
趁顾金生得意之时,顾风鸣汇气于丹田之上,御身体全部力量于一手,暴喝一声,整个人像化为了一只金色长矛,直直刺向顾金生。这一杀招威力极大,弹射速度极快,本身就是是一招杀敌一万,自伤八千的招式。原本顾风鸣就已灭了生的希望,此时见那顾金生如此得意,心生愤恨,整个人如风一样地向他穿去。
谁料顾金生虽狂妄至极,心下却早有防备,他一脚发力,借着大地的力量腾空而起,大有直冲云霄之意。可怜顾风鸣一击不成,整个人只能朝一堆士兵冲了过去,一时间士兵像被穿了糖葫芦一般被他四处冲散,死伤大片。一代掌门顾风鸣最终死于乱草院墙之下,被士兵的尸体埋了几层。
顾金生亲自从尸堆中取了顾风鸣的噬魂剑,轻轻一跃,站到了古宅最高的屋顶之上。月光下,他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他先是细细端详着手中的宝剑,而后长笑不止,最终停下来悠悠地对着众人说道:“顾家自此便落入我手了。从此,我便是这顾家的王了……”
“恭迎掌门归位!”顾岩无奈地放下手中的铁锤,同里里外外的士兵们一齐跪下异口同声地喊道。声势浩凡,一时间惊散了古宅外四野休憩的鸟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