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黄粱一梦(尾声)
三日后的黄冒夫妇坟前又多了一块墓碑,上面写着“黄明浩之妻华火融”。
黄明浩静静地坐在新增的墓碑前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响,手中拿着前些日子被青云剑斩断的红缨枪的前半身。
此时的黄明浩早已没了平日里的精气神,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眨也不眨,仅仅二十一岁的年纪两鬓却早已花白,嘴角偶尔发出一些轻柔无力的笑声,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陷入了过去的美好回忆之中不愿自拔。
正悲伤间沙狐的声音突然从黄明浩身后传来:“明浩兄,你找的我好苦啊。”
黄明浩慌忙循着声音转过头去,见来者正是沙狐不可思议地使劲眨了眨眼睛,再睁开看时终于确定了来者正是沙狐本人:“沙狐,你没有死?”
“火龙五妹的本事我可惹不起,只好先行诈死避其锋芒了,”边说沙狐便伸出手中合着的羽扇指向华火融的墓碑“这就是我火龙五妹的墓碑吧?”
黄明浩站起身来,无神的双眼直愣愣地盯着沙狐:“她叫华火融,我的妻子。华火融这个名字是我给他起的。”
“好好好,火融五妹。再怎么说也是从小一起长大兄妹,情同手足,如今我们华府五虎只剩我一人独活于是,怎能不心中感伤?我是来给我火融五妹送一捧花的。”说完沙狐便伸出了一直藏在背后的左手,手中拿着一束上好的百合花。
沙狐走上前去轻轻地将手中百合花放到华火融的墓碑前:“火融五妹,你我自幼一起长大,老爷逼着咱们练功、习武,日后好为他出力。这么多年来也苦了你了,女孩子家天天打打杀杀,跟个男子似的胭脂水粉尽皆不用。我知道你也喜欢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对着镜子梳妆打扮自己,找个自己倾慕的男人白头偕老。这束百合花就当是为兄的一点心意,请你不计前嫌,收下它安心上路吧。”
情到深处,沙狐的眼角也不自觉地落下泪来。
轻轻拂袖擦干眼角的热泪,沙狐转过身去面向黄明浩:“明浩兄,今后有何打算么?”
黄明浩低下头去看了看手中的一杆短枪长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对今后的一切打算都已烟消云散,走一步算一步吧。”
“你的双枪呢?”沙狐还是忍不住要问一下黄明浩为何手中兵器从双枪变成了一杆断掉的红缨枪。
“我将自己的双枪和火融一起下葬了,黄泉路上如果有人欺负火融,我希望我的双枪可以保护她。这杆短枪是火融的,以后行走江湖我就用它作为兵刃,就像是火融陪在我的身边与我并肩战斗一般。”
沙狐一听黄明浩对未来没有打算,赶忙热切地发出邀请:“既然对未来没有打算,那明浩兄可愿到我沙府做事?咱们也好有个照应。”
黄明浩无神的眼睛终于冒出了两束轻蔑的目光:“与你共事?你之前为华清风手下,却在脱离华府后在益都城内自立门户与华清风对峙,此为不忠。为了扳倒华府,在益都城内一家独大,你不惜害死华府上下百十号人,连与自己一同长大的火融、金鹰都不肯放过,此为不义。华清风对你有养育之恩,你却将他害死,此为不孝。和你这种不忠不义不孝之人共事,我看还是省省吧。”
面对黄明浩犀利的言辞,沙狐非但不觉得羞愧反而打开羽扇放在胸口边扇风边笑道:“明浩兄说得没错,我就是个不忠不义不孝之人,可事到如今独我一人坐拥白银百万两你可想过这是为何?人生在世,我沙狐所图不过荣华富贵,为了荣华富贵我可以丧尽天良、坏事做绝,丝毫没有底线。而其他心中有所追求、有所欲望之人总是恪守原则,恪守道德,导致他们做起事来畏手畏脚的,所以只有我才能笑到最后。再说了,当初华府富甲一方时欺男霸女之事华老爷可没少干,如今换作我,不但不放任下人欺凌百姓,反而会接济接济穷苦人家,让普通百姓们的日子过得更安生了。你说我算不算个仁善之人?”
听了沙狐这一通厚颜无耻的理论,心中悲凉的黄明浩也不想再与他过多争辩,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你听说过没有?”
“哈哈哈哈,人生在世,又能逍遥快活几时?至少我沙狐现在还潇洒快活,这就足够了。”
黄明浩右手手腕微微抽动:“火融是我一生挚爱,她要是知道你这样不忠不义不孝之人还活着,黄泉路上也走不安稳!”
等沙狐反应过来时黄明浩早已一枪刺出直奔他的心脏而来。此时沙狐重伤在身根本施展不了轻功躲避,只好将羽扇张开挡在胸前。
和华火融一样,黄明浩手中断枪的枪头也带着转刺穿了沙狐的羽扇,不同的是这次沙狐没有了护心镜的保护,心脏被一枪刺穿,一脸不甘地圆睁着双眼,嘴角缓缓涌出血来。
任凭沙狐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与自己本该无冤无仇的黄明浩竟然会将枪头朝向自己,替他最心爱的女人报完那没能完成复仇。
看着沙狐捂着胸口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后没了生息,黄明浩也背起华火融的短枪走回了深山宅院之中。
进入屋中,黄明浩看向自己藏着银两的墙壁一时间百感交集,此时心如死灰的他已经不再在意钱财,只想跟随华火融留下的断枪一同相伴浪迹江湖,阅览世间美景。
柳执恋自然也早就知道了黄明浩的遭遇,近日来一直时不时地跑到黄明浩的深山宅院内向他献殷勤。一是希望黄明浩能够重新喜欢上自己,娶自己为妻,二也是希望自己可以帮助黄明浩排解一下心中的悲伤。
可惜今日午时当她再来为黄明浩送饭时,看到的只是一堵被凿穿的墙壁,后面堆满了白花花的银子,还有桌上的一张黄明浩留下的字条,上面写到:
你往日里常说我浪迹江湖,不安分守己。墙内还剩七千余量白银,都是我浪迹江湖时赚到的,现在留下给你,希望你能妥善利用这些钱财让苗家村重回往日的生机。我此后要与火融留下的断枪走遍江湖每个角落,不出意外的话便不会再回来了。
缓缓将字条放回桌面,柳执恋也跟着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
她痛恨自己为何多年来一直误会黄明浩,认为他只是个不学无术的江湖混混;痛恨自己为何利欲攻心,在鹰王面前出卖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黄明浩;最痛恨的是自己当初在华清风面前诬陷黄明浩,如果没有她的诬陷,自己与黄明浩应该早就终成眷属过上幸福的日子了......
自那天之后,柳执恋拿着黄明浩留下的银两重新修葺了苗家村的房屋田地,接纳着四处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入住到苗家村中,早已寥无人烟、破败不堪的苗家村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自那天之后,黄明浩背着华火融的断枪浪迹江湖,虽然一杆断枪无法让他成为江湖中最顶尖的高手,却也足够名列一流。江湖中人起初唤他叫做“断枪黄明浩”,后因敬佩此人武艺出众,将不吉利的“断”字改为“短”字,称为“短枪黄明浩”。
自那天之后,鹰王与倚霞东还想在江湖中开宗立派,在黄山之上创立了“青云派”。却因曾建立刺杀令的缘故,没等徒弟过百就被武林各派发现联手讨伐,鹰王与倚霞东只好仓皇逃窜,看来也只有隐居在山林之中了此残生了。好在机缘巧合下鹰王收到了一个叫秦风的徒弟,自己的剑法这才得到传承。
自那天之后,沙府群龙无首。众人很快便分了金银细软四散奔走,益都城内再无富甲一方的大户,反倒令官府无处收取好处,只得秉公执法,城内城外一片祥和。
自那天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