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焕笑道:“晋国公大驾光临,本座已经设下宴席,请!”李清影伸手道:“请。”与陈焕并肩上前。
李芊儿自见到李清影,眉头紧锁,一言不发,跟在陈焕身后。
一行人来到中央最大的帐篷,陈焕坐了主位,李芊儿坐在他一边,下首是齐言和胡五。之后是杜诗和费威。李清影下首是云苍松、管牙期、但青梨和支木。下人早已设好了牛羊肉和酒。
陈焕道:“晋国公为了一个承诺,只身赴宴,光这份豪气,本座便佩服不已。”李清影道:“陈教主客气了。人在朝廷身不由己,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出来,自是要多玩一会儿。”陈焕哈哈一笑道:“晋国公深入龙潭虎穴,竟然说是玩儿,佩服佩服。”
李清影道:“陈教主可曾孤身一人深陷重围?”陈焕道:“本座四岁时孤身一人从天山一路走到中原,可否算的上?”李清影道:“那时天下未定,大唐与突厥、契丹多有战事。若换做在下,早就死在兵荒马乱中了。不知陈教主那时做和感想?”
陈焕叹口气道:“那时什么都不想,整日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如何活下去。”李清影道:“在下现在和陈教主一样,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如何活下去。”
陈焕道:“仔细想来,你我并没有仇怨。”李清影道:“陈教主说笑了。‘黑心’的脸是‘花神’打花的,‘黑身’、‘恶数’是我杀的。说你有前隋宝藏是我散播的。甚至总坛都是九龙门毁的。我觉得我们仇深似海。”涂大漠和周九宫都死在澄心师太手中,不过澄心师太与他有恩,便全揽在自己身上。
李芊儿眉头微微一皱,忽然横李清影一眼。
齐言大喝道:“‘黑身’真的是死在你手中!”陈焕眼光一瞥,齐言忙地下头。
陈焕道:“与人争斗,互有损伤也是正常。丹心师太深受重伤,未必好受。涂大漠身死,司嘉晨和涂福都不找你报仇,这显然也不可能。周九宫可能是你杀的,这算是一笔血债。至于前隋宝藏,不管现在在不在我这儿,我是势在必得的。这算是你为了救李姑娘的计策,也算不得深仇大恨。”
李清影道:“深仇大恨都被陈教主风轻云淡的揭过去了,看来在下可以安心喝酒了。”陈焕道:“一桩仇恨与十桩仇恨没什么区别。晋国公可否说说周九宫是如何死的?”
李清影叹口气道:“看来这杯酒还真不那么好喝。”说完,自己斟了一杯,道:“在下只能自斟自饮了。”
连着饮了三杯,李清影看阴阳教都盯着自己,擦擦嘴边道:“他想偷袭我,被我先偷袭了,他就死了。”这话对别人而言说了和没说一样,对阴阳教之人而言却截然不同。
周九宫武功只能算一般,但偷袭的本事天下无双,自然对人是全身戒备,能偷袭他简直是匪夷所思。
陈焕道:“晋国公也会偷袭?”李清影道:“我是朝廷的大将军,不是江湖中人。《孙子兵法》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陈焕笑道:“他死在自己的绝技之下,也算是死的其所。但这个仇终究要算在晋国公头上。”李清影道:“在下无可辩驳。不知陈教主要如何为属下报仇?”
陈焕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晋国公敢独自来到此处,想来也做好了准备。”李清影道:“是啊!不知道诸位哪位先来,是一个一个上呢?还是一起上?”
齐言对陈焕道:“请教主准许属下出战!”陈焕微微点头道:“晋国公武功高强,小心行事。”齐言道:“是!”右足一点,已经从座位中跳出,伸手道:“晋国公,请吧。”
李清影道:“我实在懒得起来了,你若想攻就直接来吧。”齐言道:“大言不惭。”说着忽的跳起,抢上前来一掌拍向李清影面门。跟着又是一脚,踢向他的胸口。这一招将身子折叠起来,十分古怪,却让李清影没有反击之处。
李清影看她头上三根黑羽飘动,登时想起公孙玉被她的黑羽所伤,力透筋骨,登时火冒三丈。用力在桌上一拍,却听得“噗”的一声闷响,原地弹起两丈高直接顶到帐篷之上,一股真气凝于右手食指点出。
齐言听得破空之声,脸色微微一变,足下一点退出一步,右手拔出头上黑羽镖,向李清影小腹丢去,左手从腰间又摸出一枚黑羽镖,飞向李清影左目。两枚黑羽一个抛,一个弹,力道、速度截然不同,左手黑羽距离稍远,却后发先至,
李清影看到两枚黑羽镖,恍然间想起公孙玉深受重伤,差点丧命,心中之火更盛。侧身多开眼旁的黑羽镖,伸手来拿小腹的黑羽。却在此时,眼前的黑羽镖忽然裂开,化作无数细小的黑毛,向李清影面门冲来。
李清影吃了一惊,急忙一个千斤坠快速落地。一枚黑羽和无数黑毛射向帐篷顶端。
李清影惊出一身冷汗,定睛看时,却见齐言双长在胸前抱圆,十余枚黑羽笼在掌中,猛地推出。黑羽如同离弦之箭,分别射向李清影身前十余处大穴。
李清影见状,双手在胸前画了个圈子,一拳从圈中击出,这是叶刃“洪凌微波”的招式。
陈焕脸色微微一变。对付齐言的这一招,他至少有三种方式,但这种方式却是他完全没想到的。
李清影连着三招,将黑羽镖挡在身前,齐言吃了一惊,也跟着连续拍出三掌。十余枚黑羽镖被掌力催动,竟然凝在二人中间,却不落地。
李清影看齐言功力深厚,身法、手法均是一流,浑然一体,竟然没有丝毫的特征。只好继续催动掌力。
十余枚黑羽镖在二人双掌之间,忽左忽右,忽的翻转,忽的转圈,就是不落地。几番交锋过后,黑羽镖上的黑羽纷纷飞散,只剩下细细的针,无从受力,才纷纷掉落。
李清影翻身左掌单掌拍出,齐言看对方掌力雄浑,自己还要略输一筹,双掌回应。李清影右掌拍在左掌掌背之上,跟着又是两股力道发出。这一招正是百花门的绝招“三花聚顶”,虽然只是一掌,但劲力在刹那间猛增三倍。尚未完全掉落的细针纷纷向齐言飞来。
齐言吃了一惊,只觉对方掌力如同排山倒海般冲来,已经是立足不稳。面上忽然露出生无可恋之色。
却在此时,一个白影从旁边飞出,双手袍袖不断挥舞,将李清影的掌力消弭于无形,细针纷纷落地。正是陈焕。陈焕道:“晋国公好武功!看来只有本座亲自出手了。”
齐言惊魂未定,跪倒在地,一面喘着粗气,一面道:“多谢教主救命之恩。”
李清影不理会齐言,坐回原地,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你直接动手吧。”说着斟了一杯酒,抓起桌上的牛羊肉,便往嘴里塞。陈焕脸色微微一变,这个变故倒是他没有想到的。
一路走来,李清影反复看那块黑布,也不知道是何人所留,究竟何意。他硬着头皮来到阴阳教,先试探了陈焕,发觉他看到自己十分惊讶,似乎不可能更是他寄出的。再看李芊儿,她却对自己视而不见,一言不发。又打量了现场之人,也没发觉是何人寄出此信。
他想方设法拖延,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端倪,猛然间忽然想到:“阴阳教如此大,人员如此多,极有可能不是这几个首领。”忽然间他想起了鹰奴,难不成是他做的?但仔细想来又觉不对,如果是他的话,李芊儿必然知道,怎么会对自己视而不见呢?
想到这里,索性来个自暴自弃,看看谁会露出破绽,也好有个接应。以陈焕这等身份,自己不抵抗,反而不会直接杀了自己。反正打他不过,又何必动手做无谓的抵抗。
陈焕眼神示意齐言,齐言拔出脑后的黑羽镖,伸手射向李清影。李清影还在埋头苦吃,不时把酒灌入腹中。黑羽镖直接射入了李清影右耳耳垂。
李清影吃痛,眉头微微一皱,伸手取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道:“你可以直接射这儿。”
齐言看一眼陈焕。陈焕身子一晃来到李清影面前,一掌拍向李清影额头。只听得李芊儿一声尖叫道:“不要啊!”便要上前。李清影头也不抬,冷笑一声。
陈焕这一招来得快去的更快,猛地收回,又后退一步。凌空一点,封住李芊儿的穴道。李芊儿尚未动身,便原地不动了。
李清影看他这掌用了全力竟然能从容收回,收回之后竟然能再次发出凌空指力,封住李芊儿的穴道,对于内息、掌力的控制已经是秒至巅峰。
陈焕道:“既然晋国公放任自流了,那也就别怪本座也随心所欲。来人,把晋国公拉下去,和那群公羊关在一起。”话音刚落,倏地一闪,上前封住了李清影的穴道。他功夫极深,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指,已经封住他任督二脉中的三处“膻中”、“灵台”、“大椎”三个要穴。这三个穴位任何一个被封,内力都无法施展,更何况三个都被封。
李清影只觉的浑身上下瘫软无力,被进来的下人拖出营帐。连着拖过几个营帐,来到一个帐篷。这些羊群是一路之上为大军准备之用,如今西北已经寒冷,怕羊群被冻死,都养在帐篷之内。
一进入帐篷,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李清影被二人丢入圈内。他身子酸软,竟然一时无法站起,趴在地上,眼前面试一个个圆圆的羊粪,只觉胃中一阵翻腾,刚刚吞下的酒肉喷涌而出。
呕吐物的酸臭混合着羊粪的恶臭,李清影觉得自己快晕过去了,忽然感觉这次是真的后悔了,有着好好的晋国公不做在这里做阶下囚,只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消息。
过了一会儿,李清影感觉身上稍微有些力气,直起身子,擦掉嘴角边的秽物。羊群还是比较怕人,倒不会向他旁边来凑。他想凝神静气解开被封的穴道,但陈焕点穴手法十分奇特,尝试了几次,便觉体内真气翻涌,只好停下。
李清影暗中思索“温玉功”中的经络原理,尝试着向过去那样,先从手太阳、手少阴逐渐向足太阳,然后汇入任督二脉,真气进入任督二脉之后,便觉滞涩,难以突破。转而进入阳维脉,竟然出奇的顺利,从金门、阳交、臑俞、天髎、一直到脑空、风池、风府、哑门,进入督脉,又觉十分滞涩,只得倒转至风池,进入足少阳经。
如此一来,一股真气从阳维再转入六阳正经,再转入六阴正经,然后转入阴维。如此循环六个周天,与其他奇经渐渐松动,渐渐的阴跷脉,阳跷脉,然后转入冲脉、带脉,又运行了十二个周天,终于冲破了“膻中穴”。
“膻中穴”一开,封于气海丹田之真气涌出,与奇经八脉中的真气汇合,一股真气沿着玉堂、紫宫、华盖、璇玑,一直到承浆,转入督脉龈交穴,另一股真气沿着中庭、鸠尾、巨阙直至会阴,转入督脉长强穴。
一般而言,真气在体内只有一个方向运转,向李清影这般分而运转,然后相互交合,可谓绝无仅有。
他内力极深,突破了“膻中穴”,只是两次,便突破了“灵台穴”和“大椎穴”,终于解开了穴道。回头看时,发现养群竟然也已经都睡了,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李清影解开穴道,回想今日之事,仍无法想清楚到底是谁给自己写了这么一封信。
这时,远处忽然隐隐传来人喊马嘶之声,似有千军万马奔驰而来。李清影听了,惊疑不定,暗想:“阴阳教这么多年竟然发展初如此巨大的叛军?”惊疑之间,圈中的羊也纷纷醒来,“咩”、“咩”的叫个不停。无论山羊、绵羊,平日里素来乖顺,此时竟如同疯了一般,纷纷向圈外冲去,李清影都被撞得东倒西歪,暗想:“这些畜生平时看着如此乖顺,此时竟然有如此大的力气。”奈何帐篷大门紧闭,冲不出去。
李清影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近,马嘶之声已是十分清楚,当即起身,飞身一点,来到帐篷门前,站在两只惊疑不定的羊身上,双掌猛推,打开帐篷之门。
陈焕点了李清影的穴道,是以只是用两个寻常的守卫守在门前。二人吃了一惊,回头看时,已被李清影一掌一个登时毙命。
羊群从帐篷内冲出,登时四散奔走。李清影暗想:“只有这里乱做一团,自己才好逃命。”打定主意,足下一点,来到旁边的帐篷,门前守卫之人看他打死二人,早已惊呆了,被他一掌一个了账,打开帐篷之门,将里面的羊全部放出。如此依法炮制,一直放了四个帐篷,猛地听到一人大喝一声道:“李清影!你竟然冲开了教主点的穴道?”正是齐言。
陈焕自然听到大军的声音,立刻做了部署,让齐言来带走李清影。不想李清影早已解开穴道,不但如此,竟然还将账内的羊全放了出来。
李清影打开眼前帐篷之门,大声道:“看在陈教主饶我不死的份上,就饶你一命。回去告诉陈焕,李芊儿我一定会救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