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府中,公孙玉笑晏晏的看着他,心下一沉,不敢看她。公孙玉道:“怎么了?皇帝又下什么圣旨了?”上官清影知瞒不住她,道:“皇上要赐婚。我……我说了你……但没什么用。”他素来越是危险越是沉着淡定,此时却结结巴巴,一句整话都说不清楚。
公孙玉只觉五雷轰顶,眼前一黑,向一边倒去。元心师太的无心之语竟然成真了。
上官清影急忙上前扶着她,抱到床前。看她脸色苍白,心中陡然生起一团烈火道:“我带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再也不回来了。”
公孙玉听他说的真切,紧紧握着他的手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我能跑到哪儿去?”说着,眼泪从眼角滑落,上官清影帮她擦掉眼泪,想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
公孙玉道:“皇上赐婚也要一些时间,这段时间你陪着我好不好?我们一刻也不分开,此生能与你陪伴一程,我也就心满意足了。”上官清影看她柔情百转,道:“好!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公孙玉道:“不,是你去哪里我都陪着你。”上官清影道:“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他脑袋乱做一团,一时也没分清楚“我陪着你”和“你陪着我”有什么区别,只觉只要是她的要求,都可以答应。公孙玉面露微笑道:“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上官清影看他笑颜中含有泪光,心如刀绞。
公孙玉摸着他的脸道:“你不用难过,我知道你是爱着我的就足够了。”上官清影握着她的手道:“你说的对,皇上赐婚也需要一些时间,我们还有时间想办法。”公孙玉道:“对啊!一直这么镇定自若的清影才是我爱的那个人。”
二人情绪渐渐稳定,不过想起此事,也没有什么十分好的主意。这等个人私事,他也不想询问黎道远。
上官清影道:“按照皇帝的计划,应该让我去剿灭阴阳教,不过如今阴阳教并不是最要紧的事情,不知道皇帝接下来如何安排?”公孙玉道:“这种朝廷的事情我不懂,不管如何只要和你在一起就是最好的。”
上官清影道:“这个事情可以押后,不过有个人的事情要先处理掉。”让如意唤来竹樱,
竹樱还是一身她最喜欢的红妆,看屋内只有上官清影一人,心下已是了然,道:“我是自己走还是你轰我走?”
上官清影道:“毕风云是你的人?”竹樱点点头道:“他喜欢我,但我不喜欢他。”上官清影道:“那他死的也不冤。”又问道:“白雪也是你的人?”竹樱道:“她是我的一个仆人。”上官清影道:“她死在冰雪门的地窖里了。”竹樱面无表情道:“多谢你告诉我。”
上官清影道:“白石道人也是你的人。”竹樱道:“他是我的师兄。”上官清影道:“提前通知燕山派和阴山派的人也是你。”竹樱道:“没错!”上官清影道:“偷偷传信给阴阳教的也是你?”竹樱没有否决,点点头。
上官清影道:“你是谁?”竹樱道:“我不能告诉你。”
上官清影道:“我大概猜到了。”说着把一本《大业诗集》拿出来递给她道:“这是你的东西。”
竹樱吃了一惊,睁大了眼睛看着上官清影道:“你就这样给我了?”上官清影道:“这本是太平公主府上的那本,我当时正在找地方如厕,无意中看到刘光把它藏起来,就顺手牵羊拿走了。”
竹樱接过了,见封面封底已经被鲜血糊得不成样子了,想来不是假的,问道:“你为什么给我?”上官清影道:“物归原主。”竹樱道:“你真的知道我是谁?”
上官清影道:“你是前隋炀帝的公主,所以你才对亭台楼阁十分熟稔。你本来有一本《大业诗集》,但是被九龙门抢走了。不过这本《大业诗集》被我献给皇帝了,”竹樱怒道:“你怎么可以随便把我的东西给皇帝!”
这一声十分尖锐,上官清影被震得耳膜隐隐作痛,道:“我是给皇帝做事,皇帝想要,我怎么可能不给。”竹樱知她所言不差,不过这书进了皇宫,想拿出来是难上加难,不由得长叹一口气,面露苦涩。
上官清影道:“另一本在陈焕手里,这个全天下都知道了。”竹樱叹口气道:“我知道和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呢?”
一个在皇宫内苑,一个在阴阳无极门,两个都是寻常人无法触及的地方。
上官清影道:“我和你只是公主府上的一此偶遇,当时为了应付张易之。本来你也不愿,接下来你还可以继续在这里,也可以随时离开。”竹樱道:“你知道了我的出身,就不想知道我所属的门派?”上官清影道:“你若想说,便可告知,你若不想,我不强求。反正你不属于阴阳教和九龙门。”
竹樱道:“在你眼中,我只是一个执着寻宝的前朝后裔,是吗?”上官清影道:“你是谁对我而言不重要。我需要的是一个忠心耿耿的护卫,不是一个心怀大志的卧底。”竹樱道:“这几个月我做的不好吗?”上官清影道:“做的很好!我会按照京城最高的费用给你。”
竹樱眉眼微微抽动,眼中竟满含泪水,苦笑一声道:“原来我只是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上官清影叹口气道:“好了,你可以离开了。”竹樱什么也没说,头也不回的推门出去。
竹樱从背后走出,问道:“她也喜欢你?”上官清影摇摇头道:“没有!她是名门之后,要的是别人的尊重。我一直把她当下人,这才是她最伤心的。”公孙玉道:“你可以多褒奖她几句。”上官清影道:“她迟早会走的,毕竟她委身将军府,也只是权宜之计。”公孙玉道:“我明白了!你越尊重她她越离不开你。谢谢你!”
上官清影抱着她道:“我的心眼很小,自从心里眼里有了你,就再也放不下别人了。”公孙玉只觉热流上涌,紧紧抱着他。
第二天一早,宫中太监传旨,让他进宫。上官清影看时间,此时尚在早朝,暗想:“应该还是武则天。”
匆匆换了衣服,跟随太监进宫,却直向麟德殿而来。
到了殿前,太监匆匆跑入传话,没多久,另一个太监跑出来大声道:“皇上宣右卫副将军上官清影进殿!”
上官清影快步跟着太监进入。却见大殿两侧满朝文武并立,早朝尚未结束,皇帝高高在上,面无表情。
上官清影山呼万岁,跪倒在地。
李显道:“上官爱卿为则天皇上走南闯北,立下汗马功劳,一直未得封赏。今日朕禀告则天皇上,特封左卫大将军,赐爵晋国公,赐国姓。”上官清影吃了一惊,左卫大将军乃是朝廷正三品的官职,他身份不能透露,封为国公已是最高爵位,可谓一步登天。
他本以为只有赐姓,皇上特意当着满朝文武,也只是表示对则天皇上的尊重,如今这尊重却异常沉重。他不敢多想,忙拜谢皇恩。
文武百官也纷纷祝贺,“恭喜晋国公”之语不绝于耳。李清影还有些发晕,只是下意识的回礼。
太监大喊一声:“肃静!”群臣才逐渐安静,李清影站在六部大员之后。李显道:“有事禀上,无事退朝。”立刻有人提出新的议题。
李清影还懵懵懂懂的,忽然听到有人道:“清影,你怎么看?”李清影猛地苏醒,脱口而出“啊?”群臣哈哈大笑,武三思道:“李将军承蒙圣恩,全心思量,必有高见。”李清影道:“啊!是!”立觉不对道:“承蒙圣恩,臣惶恐不安。”心中大急,不知道刚刚在讨论什么。
旁边的李隆基低声道:“皇上再问回到旧都长安之事。”李清影道:“臣第一次参加朝会,许多事情尚未想的清楚。关于还都长安之事,臣还要多听多看,不敢妄自断言。”李显道:“清影说的是。”
之后又是关于朝政的议论,他立刻明白了李隆基所说的风云变幻是什么意思。朝中大体分为三派,一派为武氏,一派为反武,另外一派则不表态,从中斡旋者、难得糊涂者、左右横跳者比比皆是。这一刻,李清影竟然有些心疼李显。
早朝完毕,群臣鱼贯而出,纷纷上前庆贺。李隆基道:“李将军今日加官进爵,当摆宴庆贺。”群臣应和道:“李将军所言极是。”李清影推辞不过,只好应允了。
回到府内,李清影把事情与公孙玉和黎道远等人说了,黎道远、花蕊自是兴奋不已,公孙玉虽然面露微笑,心中却是一酸——他官爵越高,离自己反而越远了。
李清影让黎道远安排晚宴事宜,花蕊和如意协助,自己正要去安慰公孙玉,公孙玉递过一封信。
李清影打开一看,却是竹樱留书:“前朝遗孤,不啻打扰。吾之宝藏,汝之敝履。道既不同,何以为谋?承蒙照顾,感激不尽!江湖有缘,他日再见。”
李清影把书信收好,叹道:“我若能和她一样该多好。”公孙玉本想说:“她一早就走了。”看他不提,便道:“今晚我想唱歌舞剑。”上官清影道:“好!你想唱多久唱多久。”
申牌时分,李隆基第一个到了,上官清影急忙上前相迎,道:“李将军大驾光临,蓬荜生辉。”李隆基道:“如今李将军已经是晋国公,这牌匾恐怕是要改一下。”说着挥挥手道:“在下连日雇佣了三十个工匠打造,不知是否入晋国公法眼?”说着,两个人已经抬着一个长物走来,只见这是个长约七尺,宽约三尺之物,上面用红布盖着。
李隆基做个请的姿势,李清影上前拉下红布,却是一个红底金字的牌匾,上面镂着四个隶书大字——晋国公府。李清影道:“多谢李将军。”
李隆基道:“现在时间还早,何不让人悬挂起来。”李清影道:“李将军说的是。”让下人搭起梯子,把原来的将军府的牌匾摘下,换了新的牌匾。李清影道:“李将军这个牌匾,合府生辉。”
说着拉着李隆基的手向府内走去。李隆基当时率人剿灭天刺门反贼,于这里已是十分熟悉。二人靠近时低声道:“兄弟,皇上要大肆封赏李氏后裔,哥哥有可能要离开京城了。”李清影道:“哥哥劝我早日离京,没想到哥哥先离开了。”李隆基道:“兄弟虽然聪慧,但宅心仁厚,哥哥不在京城,可要小心行事。则天皇上毕竟已经退位。”
李清影听他说的真诚,心口一热道:“多谢大哥提醒。小弟一定谨慎行事。”
这时,门前的小厮道:“太平公主驾到。”李清影向李隆基告罪,快步迎到门前,太平公主刚刚下轿,道:“晋国公,这牌匾做的够气派的。”李清影道:“多谢公主盛赞,实乃李将军所赠。”太平公主道:“三郎出手够阔绰的。”随即示意下人。
一个女仆双手呈上一对镶金红色盒子,每个都有巴掌大小。太平公主道:“你常年在外,难免有个磕碰,此乃西域都护府都护献给皇上的雪蟾,于疗伤、祛毒有奇效。”李清影双手接过,递给身后的花蕊,道:“多谢公主。”
正要配着太平公主入府,只听得一声脆响道:“公主、晋国公,请留步。”却是上官婉儿的声音。却见她已经掀开轿帘,向这边看来。二人驻足等待。
轿夫抓紧脚步,赶到门前。二人拜倒道:“见过昭容娘娘。”上官婉儿下轿道:“公主、晋国公,快快请起,二位太客气了。本宫特意向皇上讨要了圣旨,为晋国公恭贺。今日只叙旧情。”二人起身道:“是,昭容娘娘。”
早有下人递上一个黑色木匣,上官婉儿打开,却见里面时一柄如雪练般洁白的一条短剑,道:“宝剑配英雄,此乃当年专诸刺王僚之鱼肠剑。”李清影忙道:“多谢上官昭容。”让下人接了。
李清影陪着二人入府,上官婉儿道:“昨日下午与皇上商议政事,晋国公来访未能相见,着实遗憾。”李清影道:“当时皇后娘娘执意邀请,臣不敢推辞。”上官婉儿道:“自打进宫以来,反倒不如以往自由。本宫也是羡慕晋国公,可以经常去天下各处,欣赏我天朝人文美景。”李清影道:“昭容娘娘身在深宫,心系天下,臣还要好好学着才是。”
上官婉儿道:“公主除了长安、洛阳,可曾去过其他地方?”太平公主道:“娘娘说笑了,本宫如何可以离开长安、洛阳?”上官婉儿道:“那真是太可惜了,本宫犹记得当年去恒山时,悬空寺惊险奇绝,让人叹为观止。”太平公主道:“如有机会我倒想去看看,这传说中的悬空寺为何能居高位而不倒。”
二人针尖对麦芒,已不是数月前的和谐。
这时传来梁王武三思到来的消息,李清影告罪出迎,却见武三思声势浩大,竟然抬了三顶轿子,正当他好奇时,三人已经纷纷下轿,为首之人正是梁王武三思,与那日在梁王府所见无异。
第二个李清影也认识,正是昨天刚刚见过的安乐公主李裹儿,不过他丈夫并未同来,不知是什么原因。
第三个下轿的却是一个妙龄少女,看着不过二八芳龄,夜幕中,双颊洁净透亮,眉眼含笑,看一眼李清影,立刻低下头来。
李裹儿上前拉着她走到李清影面前道:“晋国公,这就是你未来的妻子隐隐。”看武隐隐娇羞,道:“你们早晚要成亲的,害羞什么?”武三思道:“公主,不可无礼。”又转向李清影道:“晋国公,皇上已有赐婚之意,我便舔着个老脸把隐隐带来了。你们可以先相处相处。”
李清影心中尴尬,只好满脸挤出微笑道:“多谢梁王。”李裹儿道:“清影,你喜欢这个礼物吗?”李清影道:“不可说,不可说。唐突佳人,大大不妙。”武三思和李裹儿哈哈大笑,武隐隐羞涩的低下头。却不知李清影说的“佳人”却是公孙玉。
李裹儿从下人手中抢过一个金铸的盒子,直接打开,却见盒子闪耀着五彩斑斓的光芒,道:“这里有戒指、项链、耳环、手链……总而言之,就是隐隐大婚用的首饰都有。我亲自挑的,你喜不喜欢?”
李清影不知该如何是好。武三思道:“疯丫头,哪有这么问的。”李裹儿道:“你们真奇怪,迟早都要住在一起的,害羞什么?”
武三思不理会自己的儿媳,对李清影道:“清影年级轻轻就被封为晋国公,前途无量。”他叫李清影为“清影”,自是承认他是自己的女婿。
李清影道:“多谢梁王殿下,这都是皇上的恩典。”他的意思是我们还要按照皇上的意思办,不可操之过急。
武三思道:“清影说的是。素闻清影行事谨慎,今日一见,名不虚传。”李清影道:“年轻人难免气盛,在下不得不反复鞭策于己,不可得意忘形。”武三思道:“清影虚怀若谷,本王宦海多年,也自愧不如。”
说话间,一行人进入府中。已经来了不少人,丝竹之声已起。众人看武三思进来,纷纷起身。上官清影身为主人,自然坐在主位,武三思和上官婉儿分别坐在旁边,之后是太平公主,张柬之等大臣,李隆基反而在靠后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