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湿漉漉的男童尸体躺在石床上,身体因为河水浸泡而变得肿胀,还有鱼虾啃食过的痕迹。何韵小心翼翼的从他身上的伤口里夹出丝丝缕缕的水草,男童全身上下到处都是伤痕,可被水浸泡后都无从辨别是什么凶器造成的。
程苏竹远远站在门口,即使已经用布巾掩住了口鼻,却还是可以隐约闻得到腐烂的臭味。骆观还要再稍惨一些,将尸体从河里打捞上来后已经被熏吐了两回,连脸色都变得一阵青一阵白的,现在正瘫软无力地坐在后衙的院子里缓着气。
“捕头,我怀疑这孩子是被活生生打死的。”
何韵用手背揉了揉鼻子,幸好今日有些伤风鼻塞,闻不到太多味道。“他的身上除了新伤之外,还有很多已经愈合的旧伤痕,他的胳膊关节错位了,大概是脱臼之后仓皇给接起来的。不知是什么人下得了如此狠手,这孩子顶多也就十二、三岁。”
江平枫突然重重捶了下石床,把何韵和程苏竹都吓了一跳。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将手收回身后,深吸了一口气。
“苏竹,去找一位画师来,把这孩子的样貌撰下来贴到衙门门口,等人来认尸。”
“我记得师爷就懂得画像,我去请他过来。”
何宝被程苏竹火急火燎的拽来,刚进门就连忙往后退了一大步。“这什么味儿啊!”
程苏竹把一块布巾递给他。“师爷,忍忍吧。咱们衙门只有你会画像。”
何韵给尸体遮上了一块白布,只露出一张脸来。她小声的对江平枫说道:“我大哥胆子小,要是看到这样子准给他吓厥过去不可。”
何宝在脸上围了一块布巾不算,还扯了两张茅草纸塞进鼻孔里,这才肯进仵作房去画像。看到尸体的面容还如此稚嫩,他不禁长长叹了一口气。
“可惜呀,可惜了。”
在何宝专心画像的期间,程苏竹看到江平枫一言不发就独自离开了仵作房。他走到何韵身边悄声说道:“捕头今天似乎有些奇怪,往日他都是十分冷静的,今天居然发那么大火。”
何韵点了点头,赞同他的说法。“我也觉得,可能因为受害的是个孩子吧。”
“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
何宝突然开了口,把二人都给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着他们二人的交谈呢。
“大哥,你吓死人了。”
何宝一边专心的用炭笔在纸上描画着男童的面容,一边对他俩故作神秘的卖着关子。
“你们知道,江捕头是因为什么才被贬到清水镇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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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头,吃柿子。”
程苏竹把一个洗干净的软柿子递给他。“骆兄说他今日什么也吃不下,就把这篮柿子送给我了。”
江平枫淡淡笑了笑。“他好些了吗?”
“没什么事了。师爷也把画像画好,贴在衙门门口了。”
“幸苦了,苏竹。”
程苏竹同样坐到台阶上,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了口。
“捕头,在你抓过的犯人中,你觉得最可恨的是哪一种?”
“你这可难倒我了,毕竟罪恶就是罪恶,不分大小。”
“不过。”他顿了一下。“如果真要给出个答案,我会说是欺凌、杀害、虐待老弱妇孺的那种人。因为他们不敢选择与自己力量均等的对手,这类禽兽在公堂上几乎受不住一点刑罚就会老实招供。”
江平枫把柿子抛起又接住,对程苏竹说了句轻松的笑话。“就是人们常说的,只敢挑软柿子捏。”
程苏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回想起刚才在验尸房时何宝所说的话。
——“这江捕头被调职的具体内幕就连大老爷也不清楚,不过我还是用我的人脉给打听出来了。听说今年二月时在关上接连有好几个小女童被杀害,而且手段极其残忍,总府衙门调查了整整一个月才发现犯人的踪迹。江捕头抓捕犯人时失了手,这犯人就这么死了。”——
如果换作是他自己,对待这种人渣败类大概也无法保持冷静。人总是要有人性和七情六欲,才能称之为人啊。
“捕头,我果然没有仰慕错人。”
江平枫笑着拍了下他的后脑勺。“你小子,今天没头没脑的说些什么呢。”
程苏竹有些害羞的揉了揉被他拍过的地方。
“嘿嘿,没什么。”
“行了,太阳快下山了,放衙吧。不然苏寐姑娘等咱们吃饭要等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