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同人衍生 鸢尾祭

第8章 (八)

鸢尾祭 令狐氏人 13544 2024-11-13 16:15

  元旦之后,田蕾变得沉默寡言,长达两个月的时间里都没有主动找令狐迟说一句话。他们的交流仅限于公事之上,她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令狐迟也仿佛变了一个人,他变得积极,做什么事都更加主动。尤其对田蕾,可田蕾却对他不温不火。

  这天刚下班,令狐迟就找到田蕾,说晚上请她吃饭。田蕾没有答应他,说自己晚上有约了。这让令狐迟有些沮丧,因为这么久以来自己都在努力改变,努力改变成大家喜欢的样子,尤其是对她。但是田蕾却没有给他合适的回应。他现在虽然也时常想起雯子,但让他感到担忧的是自己对田蕾的感情已经有些模糊。半年以来,他习惯了田蕾对他的好,习惯了有热情活力的田蕾在身边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如今,这种习惯被取消了。这让他感到不舒服,进而让他开始想起田蕾的种种。

  晚上他一个人无精打采地回到家,正准备上楼时,发现田蕾正站在楼梯口。她双手插在裤兜,依靠在墙上,看着走进来对令狐迟。

  “我要执行我的第二个要求了。“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什么第二个要求?“令狐迟看着她。

  “这么快就忘记了自己要做张无忌了?“

  令狐迟这才想起,先前为感谢而答应她的事情。田蕾不提的话,自己早已经忘了这茬。她这么久对自己都是冷冷淡淡,不知道此时提这个是为了什么。但无论如何,她终于是找自己了,这还是让人高兴的。

  “我当然没忘,我是说第二个要求的内容是什么,不是问你什么是第二个要求。“他诡辩道,脸上露出一丝坏笑。

  田蕾当然明白他在胡扯,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继续说道:“明天咱们去菲斯,早上6点大门口集合。”还没等令狐迟反应,她就转身离开。

  令狐迟感到疑惑,去菲斯干什么。他只知道菲斯是摩洛哥的第三大城市,北非历史上第一个***城市,是摩洛哥千多年来宗教、艺术中心,尤其以古城闻名。不过既然不上班,去去也无妨,他心想。

  “不准迟到!“田蕾回过头命令道。

  “不敢,绝对准时。“

  田蕾突然态度的转变让令狐迟欣喜不已,无论怎么样,他都希望以前的那个田蕾可以回来。

  现在是3月份,按照财务年,公司把每年的年会放在此时进行。他们虽然所处非洲,但公司制度跟总部一致,所以也享受了公司的五天年假。

  第二天,令狐迟早早地等在大门口,生怕再让田蕾等着。不一会儿,田蕾也出来了。她背着个大包,一身即将远行的旅客打扮。她见到令狐迟,没有说话,只是简单的说了个字:“走。”

  她这种态度,令狐迟倒是早有心理准备,也没觉得有什么。他跟在田蕾后面,活脱一个小跟班。走了一会儿,田蕾转过头对她说:“你是要当我的小弟吗?尾随在后面,一句话也不说。”语气带有些埋怨。

  “啊?我是看你……“

  “看我什么,我不说话你也不说话吗?“话还没说完,又被抢了去。

  令狐迟又好气又好笑,心想,你自己明明想跟我说话,却又要做出不理人的样子,你叫我如何是好,你们女孩子的心事果真难猜。心理虽然这么想,但他哪儿敢那么说。

  “咱们去菲斯干嘛?我正准备问你来着。“

  “去旅游啊,你没看出来我的装扮吗?“

  “我看着您这身装备像是要去拍《荒岛余生》非洲版,抢汤姆汉克斯的饭碗。“

  “哈哈哈,你才要去呢,真讨厌你。“

  这是长时间以来田蕾第一次笑,看着她脸上右侧的酒窝,令狐迟不禁想起了飞机上他们第一次聊天的场景。那时的她纯真快乐,如今似乎多了些忧伤。而自己呢,那时对她如同陌生人,如今却那么在乎她的感受,在乎她的悲喜。

  “咱们坐火车还是坐汽车去?“

  说来可笑,令狐迟对于这趟旅行毫不知情,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他之所以敢这样毫无顾忌,一是知道田蕾不会害自己,二是了解田蕾会有计划。而自己从何时开始了对她这种托付般的信任,却无从得知。

  “坐汽车去,汽车会一直沿着阿特拉斯山脉走,听说那边的风景就像我们国家西北的戈壁,盘山公路也很壮观,我想去看看。“

  “汽车会跑很久吧,这俩城市离得可不近。“

  “我们先去撒哈拉沙漠,再去菲斯。“田蕾答道。

  “听起来你这是打算把我拐卖了。“

  “我也想啊,可惜某些人并不值钱。“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路上倒是不寂寞。不一会儿到了长途客运站,一辆中巴车,里面坐满了游客。令狐迟和田蕾来得晚,只能坐最后排剩下的两个位置。

  行李和座位安置妥当以后,令狐迟见车站口有个早餐店开着门,就去买了些早餐准备拿上车吃。等她回来的时候,田蕾已经眯着眼睡着了。令狐迟给她披上衣服,心想,她可能是起太早。

  汽车慢慢行进,田蕾动了动身子,把头靠在了令狐迟肩上。这个举动发生的那么突然却又那么自然,一切都合情合理一样。令狐迟愣了一下,一动也不敢动,心里暖暖的,全身仿佛电流通过,一阵酥麻。闻着田蕾的发香,看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他觉得此刻的自己是最幸福的人。

  此时天边几朵白云聚拢,又散去,高原地势的云低到仿若触手可及,但当你真去抓时,才知终归是虚幻。令狐迟看了看身旁的田蕾,她就像一个熟睡的婴儿。这种情景自己曾经不也经历过吗?

  大三的国庆节,和雯子约好去库布齐沙漠。他们计划从包头坐车到DLTQ,再乘车进沙漠。可到DLTQ的时候已9点,已无班车,他们不想住一晚,只好包出租车前往。夜空下,广袤的戈壁一片漆黑,荒无人烟。一条笔直的公路上一辆出租车缓缓前进,两条车灯光柱将夜色划破。车里面坐着的就是雯子和令狐迟,还有出租车司机。这个场景让雯子感到害怕,她卷缩在后座,把头靠在令狐迟的肩上,迷迷糊糊地睡着。天边挂着月亮,又大又圆,跟画似的。那一刻,令狐迟希望出租车永远地开下去。

  而现在,靠在自己肩膀的却是另一个人。他也希望这车永远地开下去吗?他没有答案。很长一段时间,他都理不清自己的思绪。雯子是他甜蜜的过往,是他一想起就会陶醉的佳酿。但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逐渐明白,无论是自己还是和雯子,他们的故事早已画下句点,再也回不去了。他时常站在时间前进的方向往回看,却被时间推着往前走。田蕾呢?田蕾是他的当下吗?他不确定。她是一个好姑娘,但她属于自己吗?“枉然、宽恕、漂泊”,他又想起那位算命师的词。怕就怕人生也像那白云一样,来呀来,去呀去,终归是一场空。

  正当令狐迟出神之时,田蕾醒了。她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令狐迟。说道:“我睡了多久?”

  “你是问我你睡觉的客观时间还是我意识里你睡觉的时间,还是我愿望里你睡觉的时间?“

  “嗯?你在说什么?“

  令狐迟又说了一遍刚刚的话。

  “客观也问,意识里也问,愿望也问。“

  “客观而言,你睡了2个小时左右;意识里,你睡了2分钟;愿望里,你睡了千年。“

  “为什么?“

  “你是问哪个?“

  “废话!“

  “明白。因为美好都是短暂的,犹如白驹过隙;而愿望都是主观的,可以随意支配。“

  “这么说,你在享受这种美好的同时又主观的希望延续这种美好?“田蕾望着令狐迟,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

  “可以这么说。“令狐迟故作镇定

  “可本姑娘现在不想满足你。“田蕾看了一眼令狐迟的肩膀,坐直了身体。

  “果然,残忍的才是现实的。“

  “哈哈哈,你是吃了什么药,这样子讲话。“

  “那朵云教我的。“令狐迟指着车窗外的一朵白云。

  田蕾看了一眼:“呀,像一只大象,真好看。”

  “不是老鼠吗?“

  “你什么眼神,这哪里像老鼠啦,明明是大象。“她辩驳道,脸上洋溢着笑容,很开心的样子。

  “你饿吗?我买了饼。“令狐迟关切的问道。

  “我不吃,吃了一会儿晕车,我怕吐。“

  “你真的觉得像老鼠不像大象吗?“田蕾还没放下。

  “你是说你还是说那朵白云?“

  “废话!“

  “我觉得你既不像大象,也不像老鼠,像那一朵。“令狐迟又指着另一朵云说道。

  “我说的云,不是我。“

  “咱们先说你。“

  田蕾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那是一朵很大的白云,但并没有可以很具像化的形状。

  问道:“那是什么形状?“

  “棉花糖啊,不像吗?“

  “幼稚,那为什么又像我。“田蕾问

  “看上去就很甜。“令狐迟笑着说道,又看了一眼田蕾。

  田蕾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正经的话,没想到自己被调戏了。便翻了一个白眼,说道:“你今天为何表现得如此轻浮,少年?”

  “轻浮吗?我觉得你用词不当。“

  “不是轻浮那是什么?“

  “明明是信任。“令狐迟看着窗外,一脸得意的样子。

  “啥?为何是信任?你在胡扯什么。“

  “你不明白吗?“令狐迟故弄玄虚。

  “你希望我说什么,‘你今天为何表现得如此信任?’这样吗?“

  “看在你一头雾水的份上,我就解释给你吧。曾经啊,有个人跟我说过,我们要活在当下,活在此刻。这句话啊看似简单,但要理解和实践起来可真不容易,就像‘三个代表’一样。我也是花了很久才领悟了,我现在就是在实践这个道理,当下我很开心。我相信她说的话,并付诸了行动,你说有问题吗?“

  田蕾听了他的一番歪理,心中泛起一阵暖意。她知道令狐迟口中的人就是自己,而自己的话他有听进去并且在改变,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动心了。她看着令狐迟,眼神里充满了爱恋和喜悦,正想说句什么话来着,突然眼神又变得落寞。说道:“你是不是都是这样哄女孩子开心?”

  令狐迟瞬间明白了她的情绪。元旦后的转变,不就是因为自己说了雯子的事嘛,今天又是一样的变化,肯定又是想起了雯子。她对自己有意,自己当然看得出来,可是雯子的结,她要怎么过去呢。

  “小蕾,你别胡思乱想,咱们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你看我有半点其他的心思吗?“他在向她表明心意。

  “哎,要是你能早点活过来就好了。“田蕾叹着气。

  令狐迟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猜测她可能是想表达,目前自己的状态是好的。

  “现在也还不晚。“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仿佛都希望从对方眼中看出点什么,但除了自己的身影倒影在瞳孔,并无其他。

  车子行驶在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上,摇摇晃晃,弄得人昏昏欲睡。不一会儿,俩人都约见周公去了。等他们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到了沙漠边缘,可见撒哈拉一角。

  “你喜欢三毛吗?”田蕾问令狐迟

  “实话吗?“

  “当然。“

  “我可能更喜欢别的作家。“

  “那到了撒哈拉,我们不要说起她。“

  “好。“

  下了车以后,导游领着他们从地接那里每人分配一头骆驼,骑着骆驼进沙漠。夕阳把黄沙涂染得通红,走在上面,他们就像是撒哈拉流浪的侠客一般。

  走了一段距离,来到几座沙丘围绕的洼地。这里扎了许多帐篷,导游告诉大家,这里就是当晚住宿的地方——沙漠营地。简单的晚餐之后,大家就各自活动,但由于沙漠上漆黑一片,谁也不敢走太远。令狐迟和田蕾在晚餐的时候结识了一对来自日本大阪的夫妇,丈夫叫松井,妻子叫惠美。通过聊天得知二人是在蜜月旅行,他们从日本——意大利——德国——法国——西班牙才到了摩洛哥。令狐迟和田蕾祝福他们新婚快乐,并说很羡慕他们的爱情。

  夜晚,营地里燃起了篝火,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不分你我的手拉着手围绕篝火翩翩起舞。大家唱着歌,跳着舞,在撒哈拉沙漠里创造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在此刻,在这个世界里,没有悲伤、没有爱恨,只有无尽的欢乐。

  令狐迟拉着田蕾的手,跟着人群欢快地跳动、奔跑。骤起的风把火焰吹得很高,就像腾空的龙,也照亮了田蕾的脸,酒窝在她脸上绽放,看得令狐迟如痴如醉。

  在舞间休息的时候,有人在轻轻拍打令狐迟的肩膀,他回过头一看正是那对日本夫妇。松井用非常日式的英语邀请令狐迟和田蕾与他们一起去饮酒,说自己带了威士忌,去前面的山丘上看星星,品饮威士忌。令狐迟问了问田蕾,田蕾说可以,四人便在漆黑的夜里摸索着爬上了小沙丘。

  天空中,银河清晰可见,繁星闪烁,一抬头就可以摸到似的,仿若是镶嵌在天花板上一般,他们一生都没有看见过这么多的星星。田蕾兴奋不已,激动地抓住令狐迟的手臂直摇晃,说道:“太好看了,我好想哭啊。”

  天上繁星闪亮,地上却是漆黑一片。令狐迟紧紧抓住田蕾的手,生怕她走丢。听了田蕾的话,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得出她的声音很激动,便说道:“可不许哭,星星会笑你的。”

  松井打开手机电筒,找了一个地方,叫大家坐下。四人准备就席沙而坐,可当屁股刚着沙时,突然都很惊讶地站起来。原来,沙子比热小,吸热和放热都很快,昼夜温差非常大。此时已临近深夜,沙漠里温度很低,坐在沙漠上自然很冷。四人又尝试了几下,才将就着坐下。

  松井告诉令狐迟这是他从日本带过来的威士忌,余市15年,价值将近1万人民币。令狐迟本身爱喝酒,听到这不禁有些按耐不住。四人用一次性塑料杯,两男性半杯,女性一小杯。虽然喝威士忌不应该这么粗鄙,但条件有限,沙漠里也不讲究那些了。四人干了一口,田蕾直呼这酒好烈,好难下口。令狐迟却说这酒非常好,喝得非常过瘾,他是懂酒的,知道威士忌数苏格兰和日本酿造的较好。

  惠美开始哼起了歌,是日语歌。松井解释说她哼的是日本的一首民歌,讲述的是一名男子带着心爱的姑娘私奔的故事。旋律悠扬,起初忧伤,后面欢快,惠美声音柔美,大家一边听着她哼着歌,一边喝着酒,属实惬意。

  喝了一会儿后,田蕾说好冷。令狐迟让她靠自己近一点,俩人肩膀紧紧贴在一起。田蕾自然的把头依靠在他的肩上,令狐迟心里暖暖的,肢体却不动声色。他叫松井干杯,俩人用互相难以听懂的带有口音的英语艰难地交流着,时不时也发出哈哈笑声。到后来几人又开始唱起了歌,唱的都是经典曲目,一直聊天、唱歌到一瓶威士忌喝完。

  这酒有45度左右,松井和令狐迟喝得多,令狐迟喝得最多。他有些晕乎乎的,略带醉意地问田蕾:“小蕾,你今天开心吗?”

  “很开心啊,非常开心。“田蕾还靠在他肩上。

  “那就好,我今天也非常开心。“

  “好希望时间就停留在此刻,把我们都变成雕塑,永远都这么开心地凝固在这撒哈拉。“田蕾温柔地说道。

  “我们不应该奢求太多,只要能够开心,在哪里,是何时,又有什么区别呢。“令狐迟说道。

  “怕就怕,旅行结束以后,或者明天一切就都变了。“

  “这不像你,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令狐迟安慰道。

  “哎,我也不知道,总是害怕失去。“

  “怎么,教我学会了享受当下后,自己就丢弃它是吗?“

  “我当然没忘,只是我以前是自己,现在不全是自己了,我的信心好像不完整了。“田蕾说这句话的时候,把头压了一下令狐迟的肩膀,贴的更紧了。

  令狐迟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她在乎自己,心里有自己,当她的生活里有了我令狐迟,所以她已经不全是自己了。她的情绪会因为我而变化,她的爱恨悲喜会因为我们而变化。她对我没有信心,对我们也没有信心,所以才说了这番话。

  “不是的,你的信心还是完整的,而且是双份,比以前更饱满了,你不用担心。“令狐迟想要搂着她,可是他克制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我是你虔诚的信徒。“令狐迟说道。

  田蕾听了这句话,觉得很满足,她的信心似乎被修补了,情绪也缓和了很多。指着天上一颗星星说道:“你看那颗星星,我们对着它许一个愿望吧。”

  “那这个愿望咱们不说出来,你也别问我可以吗?“

  “可以。“

  说完两人对着星星虔诚地许下了愿望。他们在聊天的时候,松井和惠美早已经依偎在一起,看着星星,说着甜言蜜语。

  第二天早上,刚到5点,他们就被导游叫起床。这时,天还没亮,四周仍旧漆黑。因为旅程的安排是从这个时间点往沙漠外走,路上可以看日出。令狐迟恨透了这样的安排,因为昨夜喝了酒,此时酒精弄的头脑胀痛,实在不愿意起床。但为了不耽误大家时间,他还是艰难地爬起来,只是刚站起来,只觉眼前一黑,一个踉跄又倒了下去。他再次爬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脸,这才稍微清醒。沙漠里也顾不上洗漱,骑上骆驼就跟着大部队往外走去。

  天色在他们的行进中逐渐明亮,可迟迟也没看到沙漠初日的景象。一直到快出沙漠时大家才看清楚,这天是个阴天,看不到日出。

  在沙漠外餐厅草草吃过早餐后,大家就各自散去,分道而行了。有的人是跟着班车回马拉KS,有的人是去卡拉布兰卡,令狐迟和田蕾的路线是要去菲斯。松井和惠美要回马拉KS,他们要在那里坐飞机回西班牙。他们相互拥抱,留了邮箱,并邀请令狐迟和田蕾以后去日本找他们,一阵寒暄之后,然后告别。

  目送松井他们离开后,令狐迟和田蕾坐在马路边等待去菲斯的班车。田蕾突然说道:“我始终觉得这很奇妙。在一段很短暂的时间里,你甚至可以交上一个称之为朋友的朋友。甚至还可以对其有一定的了解,比如出生、职业、爱好等。而在你漫长的一生中,你甚至可能交不到比这更好的朋友了。所以,你看,‘你无法延长生命的长度,却可以把握它的宽度‘这句话是有一定道理的。”

  “如果交朋友这件事需要花费的时间是个绝对值,那你在低于绝对值里就完成了,你就可以把剩余的时间拿来做其他的,这也是相对的延长了长度不是吗?“令狐迟补充道。

  “你说得有道理。“田蕾坐在马路牙子上,歪着头看着令狐迟。”你说,我们以后真的会去日本找他们玩吗?“

  “可以啊,为什么不呢?“

  “我是说你跟我,我们一起去见他们。“

  “我知道啊,为什么不呢?“

  “如果真实现了,那是真的好。“田蕾眼里充满了希望,开心地说道。

  “糟了!“令狐迟突然站起来,大声地说道。

  “怎么啦?“田蕾看着他,焦急地问道。

  “玉观音不见了,玉观音不见了!“令狐迟慌慌张张地说道,左顾右盼。

  原来,刚他们俩坐在这里聊天时,令狐迟无意识地去摸胸前的玉观音,发现它不在了。

  “啊?是不是落在餐厅啦,咱们快回去找找。“田蕾明白这个玉观音对于他的意义。

  俩人又原路折回,在松井他们上车的地方、餐厅吃饭的地方、甚至去过的卫生间都一一找寻了,可并没有见到玉观音。

  “可能落在沙漠里了,我要回去找一下。“令狐迟呆滞地站着,说道。

  “现在吗?可是车马上就来了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得去找一下。“令狐迟就像失去理智一般,说着就往沙漠入口跑去。

  “咱们只有一班车啊,错过了就没有车了。“田蕾在后面喊道。

  令狐迟并没有理睬她,他没有要求田蕾跟着自己去找,甚至没有交代、没有嘱咐,仿佛此时已经忘记了田蕾的存在。一个人急匆匆地离去,田蕾感到非常的失落。她不知如何是好,她想跟上去,但看着令狐迟越来越远的身影,自己恐怕是追不上了。再则,她感到失落是因为玉观音的重要程度大于自己。丢了玉观音,令狐迟就像发了疯一样,全然不顾自己,这让她很难过。她甚至想,如果是我丢了呢,他也会这样吗?所以,她没有跟上去,而是在原地呆着。

  令狐迟来到了沙漠入口,花重金雇了一头骆驼和一个向导,向营地走去。他一路上像寻宝一样盯着地上,玉观音却毫无踪影。他找遍了营地,又去了昨晚喝酒的山丘,皆一无所获。

  他失落地瘫坐在沙漠里,就像丢失了魂魄一般,一动也不动。突然双手握紧拳头,狠狠地砸向地面,懊恼不已。接着,又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啪啪作响,把向导都吓坏了。然后,猛地站起,随着“啊”的一声长吼,一口气跑到了一个沙丘之顶。他跪在那里,磕头般的把额头搁在沙漠里,念念道:“雯子,对不起,对不起,我弄丢了玉观音。我曾经答应过你,就算我把自己搞丢也不会丢了它,我没有做到,我是个十足的蠢货。我对不起你!”

  他久久地跪在那里,心中茫然。自从离开雯子以后,这个玉观音是他唯一的寄托。他不想承认的一点是,相对于丢失了玉观音这个实物,他更失落的是这更进一步地削去了和雯子的感情。在他眼里,离开雯子,远离他乡,是削减他们感情的元素,丢了玉观音更是如此。难道这是天意吗?把我们之间一切都斩断,彻底毫无瓜葛,然后各自生活,是这样吗?他抓起一把沙,使劲地摔在沙漠里,说道:撒哈拉,我恨透了你!

  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他怏怏地走着,看见田蕾一个人坐在马路边,像被抛弃的儿童一样。他才明白,自己今天的举动对田蕾造成多大的伤害。

  他走上去,正准备开口道歉。田蕾见他回来,抢先问道:“怎么样,找着了吗?”语气很平淡,有关心,没有责备,没有激动。

  “没有。“令狐迟摇摇头。

  “那怎么办,要不我陪你再去找一下?“这句话很假,他们都明白。

  “算了,就这样吧。“令狐迟也坐了下来。

  两人坐在马路边上,一阵沉默。一阵小小的龙卷风从他们面前经过,把细沙和泥土仓惶带走。太阳西斜,四周一片寂静,此时的时间被拉得很长很长。

  “我们怎么办?“田蕾首先发声。

  这个地方虽然是沙漠的入口,但基本上都是旅游的过客,只有在固定的时间点往返。车辆很少,人更少,而他们早已错过那唯一的班车。

  “对不起啊小蕾,都怪我。“

  令狐迟心里有愧疚,只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说这些干嘛,我还不了解你嘛。现在还是想想办法怎么离开这里吧,不然我们真要成为流浪汉了。“田蕾说道。

  他们唯一可以求救的地方是那个餐厅,只有他们是长驻于此的,为每天的旅行团提供早餐。

  他们来到餐厅,给老板说了一下情况。老板倒是人好,说可以用家里的皮卡车送他们去菲斯,反正自己明天要去进货。令狐迟又给了他500迪拉姆,当作油钱,老板欣然收下。

  这一路,他们经过戈壁、路过平原、翻过雪山,窗外全是旖旎风景。但一路上俩人谁都没有说话,各自都有各自的心思。

  到达菲斯已是晚上8点。由于没有提前订好酒店,他们只能一路上寻找。问了好几家都没有空房,最终在离古城稍远的地方找到了一家。可是前台说只有一间房,此时已9点多,俩人都是疲惫不堪,更是饥肠辘辘,实在没有气力再去其他地方了。

  田蕾看了一眼令狐迟,问前台:“房间是两张床吗?“

  “是的。“

  “那我们就住这吧?“她征询令狐迟的意见。

  今天搞成这副狼狈模样,令狐迟本就觉得亏欠。看着田蕾疲惫的身躯,早已是心疼不已。而考虑到一间房,田蕾又是女孩子,没好意思说。既然田蕾主动提出,那自然再好不过,自己哪怕睡地板也无所谓。

  “可以啊,你觉得没问题就行。“令狐迟感激田蕾的信任。

  办了手续,进了房间之后,俩人终于是可以坐下歇会儿了。令狐迟洗了一把脸,提议说下楼吃晚饭吧。田蕾却说自己不饿,懒得动了,不吃了。倒在床上,只想睡觉。令狐迟心想她肯定是累坏了,便让她休息,不打扰她。自己一个人下楼找食物,走了一段看到一家肯德基,买了很多外带食物。回到酒店,进屋时,发现田蕾已经裹着衣服熟睡。他为她盖上被子,又把食物拿到酒店的休息区,吃了一些。

  那一晚,令狐迟睡得很不踏实。他一个接着一个地做梦,他先是梦见和雯子躺在一颗大树下,雯子告诉他自己要结婚了,然后身子慢慢飘起,令狐迟抓住她叫她不要走,却怎么也抓不住。又梦见雯子和田蕾站在一个山坡上,他想跑上去找她们,可任凭他怎么努力,都无法跑到她们身边。再梦见在一座森林里,自己迷了路,然后周围都是蛇,无论脚往哪儿踩都会踩到蛇,他害怕极了,就开始狂奔,无数条蛇就追着自己。就这样,时睡时醒,迷迷糊糊。在接近天亮的时候,他又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人叫他名字,还亲吻了他。可是他却像被网住了一样,既看不清对方的脸,也听不清是谁的声音。

  第二天,两人在酒店吃过早餐,就出发去古城里逛。菲斯的古城傍山而建,密密麻麻的土黄色阿拉伯建筑鳞次栉比地蔓延开来,形成了古城里9000多条巷子。巷子非常狭窄,有的地方只能容2人并肩通过。巷子两边几乎全是各色店铺,土著居民和游客穿梭其中,热闹非凡。

  在路上,令狐迟又想起了昨天,他知道田蕾虽然嘴上没说,心里肯定是有些情绪的。说道:“小蕾,昨天是我不好,希望你别太往心里去。”

  田蕾见他在道歉,便明知故问:“什么?你昨天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

  “你真的不生气吗?“令狐迟看着她。

  “你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她反问道。

  “我……“

  “既然你没做对不起我的事,我干嘛要生气。“说着,大步向前走去。

  令狐迟明白她的心思,是不想太难为自己。心想,不管她是否真的不生气,我今天好好陪她玩,只要以后都开开心心的,他会明白我的。

  想到这,便快步追了上去,喊道:“我来给你背包吧。”

  古城并非一个完全的旅游景点,里面还住着普通老百姓,过着很市井的生活。有的巷子两侧是招待游客的商店,有的摆满了蔬菜、水果等生活品。从入口到最深处,是一条逐渐下坡的长长的主巷。分支为很多小巷,各个巷子又相互顺通,为生活提供便利。大部分的巷子都很明亮,有一些很昏暗,行走在里面,如同探索迷宫。

  令狐迟被一家音像制品店吸引,走了进去。店里面放着当地音乐,节奏明快、打击乐敲打出一种奔放、野性的味道,像极了北非的广阔。他戴上试听耳机,沉浸在美妙的音符里。

  当他想摘下耳机,给田蕾也听一下的时候,发现身边并无田蕾。他放下耳机,在店里找了一圈还是没看见,又出去门口,也没有发现。他叫唤着田蕾的名字,依然没人应答。他又回到音响店门口,拿出手机拨打田蕾的电话,却提示无法接通。他想着田蕾可能就在附近某个店里逛,一会儿可能还会回来这里,便采取守株待兔的方式等待。可是过了十几分钟,仍旧不见田蕾的身影,电话依然不通。

  令狐迟感觉不妙,他脑海里想起同事晓波说的话——摩洛哥并没有那么安全,尤其是对女孩子。他开始沿巷子跑着搜索,一边叫田蕾的名字。每个店铺、每个角落都不放过。巷子里人来人往,当地人都穿着布卡长袍,有些老弱的人就靠着墙站在那里,眼睛盯着一处一动也不动,甚是吓人。他看到这个景象,越发的担心,手机在这里没信号,依然不通。

  他找了半个小时也不见田蕾的踪影,他开始慌了。又跑到古城外,田蕾的电话仍旧打不通。他猜测田蕾应该还在古城之中,又跑了进去。心想,如果一个小时后还是找不到她人,自己就立马报警求救。

  他越走越深,巷子变得昏暗,有些潮湿。一些当地小孩在里面来回奔跑,打闹,还有人拉他去购物,看表演。心中不好的预感每一分钟都在增强,他担心田蕾出事。

  边走边喊,行人和店主看着他,有的人迷惑地私语,有的人目光不是很友好,因为他在大吵大闹。但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继续搜索。但这里的巷子实在是太多了,方向感稍微不好的人一不留心可能就会迷路。

  他在心里责备自己的粗心,没有照顾好她。一瞬间,两人往日种种都浮现在眼前,与田蕾发生的一切就像电影一样循环播放。就像顿悟的圣人,他恍然大悟,田蕾在自己的心里有多么重要。他不能失去她,他早已爱上她。他又想起沙漠的那天晚上,田蕾依靠在自己的肩膀,温柔的样子,说的那些话。他懊恼不已,眼泪不自觉地从眼睛滑落出来。他骂道:令狐迟,你他妈的真是个废物,你不是人,你不懂得珍惜!你弄丢了阿四,弄丢了雯子,弄丢了玉观音,现在又弄丢了田蕾。他们都是那么好的人,你何德何能,你为什么不懂得珍惜,你他妈的就是个混蛋!

  他开始哭泣,奔跑在菲斯古城的巷子里,喊着田蕾的名字。时间过了50分钟,他一直不停地奔跑,他太累了。他停在一个拐角处,双手叉着腰,大口地喘气。一抬头,看见一个身影,很似田蕾。他擦了擦眼睛,又看了一眼,那可不正是田蕾吗。

  田蕾提着一袋橘子,正从里面掏出几个给站在路边的老者,老者双手接了橘子后,对她点头致谢,田蕾报以微笑。

  令狐迟慢慢地走过去,靠近田蕾,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轻轻一拉便把田蕾拉入了自己怀里。紧紧地抱住,丝毫不允许她动弹。田蕾没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被抓住,还是吓了一跳,喊了“啊”的一声,正待挣扎。随即发现是令狐迟,便不再躲避。

  “我们以后好好的,我绝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令狐迟在她耳边温柔地说道。

  田蕾没有说话,只是把头紧紧地埋在他怀里。

  “其实,昨天在车上,一路上我想了很多。自从我来到这边,你就一直待我好,以前的我不知好歹,不懂得珍惜,总是辜负你。但你却不曾放弃我,是你让我重拾了对生活的勇气,变得积极,我很感激。玉观音丢了的时候,我的确很伤心。我伤心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它就像是我以前生活的一个缩影;就像存储着一趟旅行后所有照片的硬盘。丢了它,就像把以前的生活擦拭掉一样,再也无法怀念,无法拿出来回味,甚至没了存在过的证明一样。我无法把成为过去的事实拿出来再次编辑为新的故事,但我想留着它,证明那些年我真的活过。而刚刚没了你,我才知道,我有多么的难过,多么的失落。我担心你出事,怕再也见不到你,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肺都在被蹂躏一样。我不能失去你,我爱你,田蕾,我爱你。“令狐迟说完这番话,又搂紧了一些。

  田蕾依偎在她怀里,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早已哭成泪人。她抽泣着说:“我刚刚是故意的,我是故意让你找不到我。我就想知道,如果我像玉观音那样丢了,你会怎么样,其实我一直在你后面跟着你。”

  令狐迟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傻瓜。”

  田蕾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令狐迟,说:“你刚刚说的话,是真的吗?可不许骗我。“

  令狐迟看着她满脸泪水,鼻涕也流出来了,微笑着说:“当然是真的,其实这番话埋在我心里很久了,只是没有合适的时机说出来而已。”

  “那你以后可不许欺负我,如果你欺负我,我就真的消失,让你再也找不着我。”田蕾一副惹人怜的样子。

  “可你这满脸鼻涕眼泪的,能躲到哪里去呢。“令狐迟取笑她道。

  “你真讨厌!“她撒娇地锤着令狐迟。

  令狐迟从兜里取出一张纸,为她擦去鼻涕和眼泪,充满了爱意。然后看着她,说道:“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里吗?”

  “哪里啊?“

  “就是你的小酒窝。“说着,捏了捏她的右脸。

  田蕾感到有些含羞,说道:“快放开我,咱们挡住人家道了。”

  刚刚二人“久别重逢”,激动的忘记了时间、地点和场景,毫无顾忌地站在本就狭窄的巷子里。经田蕾这么一提醒,令狐迟也意识到有些不妥。就松开了田蕾,但立马又用右手牵住了她的左手,说道:“牵着,免得走丢。”

  田蕾被她这句话感动到了,心里暖暖的。可是自己手上还有橘子,说道:“你别闹,你这样,我没法发这个橘子了。”

  令狐迟刚就看见了她在给老人递橘子,只不过刚才的激动忘记了这茬。便问道:“对了,你提着一包橘子是要干什么?”

  “我在行善啊。“她把橘子换到右手。

  “我刚跟着你的时候,发现这里有好多老人,他们看起来很穷,也很可怜。我发现上面有卖橘子的,不仅很好吃,而且特别便宜。所以我就买了一大袋,遇见一个老人就给几个。“田蕾说道。

  “真是行善啊,你真棒,蕾蕾。“令狐迟骄傲地夸赞道,松开了她的手。

  “也不全是行善吧,也是在赎罪。“田蕾边走边说。

  令狐迟从田蕾手里接过袋子,跟在后面,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问道:“赎罪?”

  “你没听过我们每个人都有原罪吗?“

  “我觉得我还是喜欢行善的说法。“令狐迟又抢一步上前,牵着她的手。

  田蕾也用手指紧紧抓住他,开心地说道:“好啊,那我们一起去把这袋善行出去吧。“

  那一天,他们足足买了三袋橘子,发给了碰见的每一个老弱之人。只是令狐迟后来才明白,田蕾所说的行善和赎罪的意思。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