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了秋又来,时间浑浑噩噩地前行着,丝毫没有停歇。只是这一路上,它带走了很多东西,也留下了很多东西。
认识田武的人都知道,他变了,变得面目全非。曾经的他,不喝酒,不吸烟,生活作息规律,为人有礼貌,与人言语,总是笑脸嘻嘻,让人倍感亲和。而现在的他,头发蓄的很长,还三天两头换一个发色,这星期是紫色主打,几天没见,回来便又成了白色主打;耳朵穿了好几个孔,挂着几个造型很是夸张的耳钉;家里柜子里的常规衣服再也不碰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镂空的牛仔衣牛仔裤,衣服裤子还经常挂着金属链子。这样的他,夜里能把小朋友吓哭,旁人看着会下意识退避。
小区不大,来来往往也就那么一些人,住的久了,彼此也都认识了。听说了田武的事情,最开始大家都是义愤填膺,为田武表示惋惜,甚至心痛;可时间久了,加之田武的一系列变化,周边人的闲言碎语越积越多。邻里之间的不满,就像一团火球,越滚越大,仿佛要将田武及他的家人燃烧殆尽。田母,在买菜的路上,回家的路上,去公园溜达的路上,时不时能听到有人议论田武,说他不知道学好,穿戴乱七八糟,以后会取不到老婆;而田父,在去工地的路上,在工地上厕所的路上,在打牌的棋牌室,也总能听到讨论的声音,说夜里有一群不良年轻人,在外面无法无天,兴风作浪,或许其中就有谁谁谁家里的小子。田兄田嫂那边也是如此,朋友之间聊着聊着,就有人要凑过来问一两句关于田武的事情。家里的小家伙,看到叔叔如此这般,也会下意识往爸爸妈妈身后躲起来。渐渐地,这一家子人出门也少了起来,没什么事情,大家都不出门了,一家人窝在房间里看电视。
田武慢慢地不太愿意回家了,因为他觉得家里人实在太烦,每次他回去,大家总要轮番在他耳边说东说西。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听得多了,耳朵都要长茧子了。于是,他就经常在外面瞎溜达,夜里十一二点才回去睡个觉。有一天,他自己买了两瓶啤酒,坐在桥洞下,自饮自酌,好不惬意。不久后,便又来了一群社会青年,十五六个,大都二十岁上下,有的几个更显稚嫩,或许只有十六七岁。他们见田武一人,抽着烟,喝着酒,十分惬意,便生出来挑衅的意思。一个和田武一般大的男子,首先走到了田武面前,用脚踢了踢田武身边的酒瓶,吸了一口烟,漫不经心地说:“兄弟,这地盘是我们哥几个的,我们经常在此交流感情。今天,这里却被你给占了,识相地就赶紧给我滚。“田武没有回话,只是抬了抬眼,扫视了一下这群人,便又自顾自地喝了一口酒。那男子见田武并没有搭理他,一时间怒上心头,回头看其他人也都看着自己,心下更是觉得自己颜面被田武践踏了。于是乎,一脚就朝着田武抡过去。田武一个闪躲,让那位男子扑了个空。此时,田武也是心烦郁闷的很,见有人主动挑衅,他也不客气,拎起拳头就朝对方砸去,一点也不留情。不一会,两个人身上就见了淤青。起初,旁边站着的人,也是要出手一起教训田武的,但被另外一位黄头发的男子阻止了。这才让田武有机会一对一跟对方对打。
熟话说,不打不相识。本来毫无关联的两个人,就这样打了一架,成了好朋友。踢揍踹扇,几个轮回下来,两人都躺在地上,气喘吁吁,一动便痛到龇牙咧嘴。一回头,看到对方和自己情形差不多,便又畅快地笑了起来。就这样,田武认识了一群跟他一般的朋友。从此,他有地方去了,一伙人经常在酒吧、KTV喝酒唱歌,困了累了,倒地就睡了,一连好几日都没有想起来要回家。起初,家里人打电话过来,他还会犹豫一下要不要接,但听到哥们朋友叫他,他便立马挂断。慢慢地,他似乎养成了习惯,只要看到家里人的电话,他便直接挂掉,毫不迟疑。
他忘记回家,可不代表家里人也放弃了他。
田武已经将近两个星期没回家了,田母想到他便会以泪洗面,田父虽然没有直接多说什么,但眼角多出来的条纹,像是在控诉着田父的焦心无奈。看到父母日渐憔悴,忧心忡忡,田兄便四处向朋友打听,问是否有人在什么地方见到了他。他本人,也经常在下班后,骑着摩托车在小城转悠,看能否碰上田武,并带他回家。
只是,田武就像从小城里消失了一般,电话停机了,工作的工地也见不到他的身影,以前他常去的后山,偶尔转悠的棋牌室,都没了他的踪迹。有的时候,看到田母眼中无光,眼角通红,田父便会狠下心来,咬牙切齿地说到:”他要是直接死在外面就好了,一条心办了他的丧事,省得一家人天天牵肠挂肚,不得安宁。“田父一说完,甩手走开,田母哭得更加伤心了,而他自己,则找个无人的角落,独自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