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一到,大家伙就开始忙活起来了。
这一天,大家都早早地起了床,男人们会把自家门前的烟花爆竹清理干净,时不时同门口路过的人聊上两句。女人们起床后第一件事情不是仔细整理自己,而是先把米饭或米粥煮好,然后拿上前两天攒着没洗的衣服,往池塘那处去。偶尔会看到有的女人挑着一担衣服一路小跑,像是要去赶集,似乎早到一分钟便有机会争得一个好摊位。这不奇怪,因为村子里的水塘不大,能洗衣服的石板只有五六块,一块石板一头一尾是两个洗衣位置,女人们去晚了就要等着别人把衣服洗好了才有位置。而大部分人在这一天都会选择早点起床,早点把家务活干完,然后再去做正事——嫁出去的女儿在大年初二回娘家给爹妈拜年。
有女儿出嫁了的,母亲一般都会早早起床把家务做好,父亲会早早地去集市上买最新鲜的肉菜,等着女儿女婿外甥上门拜年。而作为嫁出去的女儿,女人们会早早收拾好自己,穿戴整齐,光鲜亮丽,带着老公儿女地回娘家拜年。这是年后的大事之一,有钱没钱回家过年,看看爹妈,走亲访友。从大年初二开始,家家户户几乎都是忙里忙外,看望长辈,接待亲友,差不多要到大年初十,这种氛围才会渐渐淡下来。
期间,除了走亲访友之外,有的家庭还需要完成另外一件大事——四处打听哪里有正当年纪,待字闺中的妹仔。这个时候,媒婆们可是吃香的很。哪家有到了年纪要娶媳妇的男娃,父母们大都着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没一刻消停,一打听到哪里有年龄相仿的姑娘,赶忙就去请媒婆走一趟。有的时候,有的家庭需要媒婆一天陪好几趟,每一趟下来,那些父母都是好吃好喝好言伺候着,事成之后,更是有大红包送上。有名气的媒婆更是不得了,年后基本都没有休息的时间,隔了好几座山头的人都会找过来。
田武这个情况也是比较尴尬,年纪不大,但也确实不小了。在乡下,和他同龄的人,结婚生娃的多的是。父母亲捉摸着,去年的那个事他估计还没有放下,以致整个人看着比较消沉,或许可以通过相亲转移一下注意力,万一他和哪个姑娘看对了眼,那可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为此,田父母没少托人四处打听。其实吧,大家心里都清楚,早年因为重男轻女的思想传统,导致男女比例很不协调。近几年这种现象越加明显了,适婚的女孩子越来越稀缺了,而单身男性确在逐年增加。在乡下,条件好的女孩子有的一天和好几个男孩子相亲,可以精挑细选;而男孩子这边,则要精心准备,尤其是他们的父母,巴不得把自家最好的东西,悉数拿出在放到女方面前。男方的家长,战战兢兢,态度谦和;而女方的家长,笑容满面,合不拢嘴。乡下人言:谁家里有个待嫁的姑娘,就等于有了棵摇钱树,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田父母托人好几天,得知十几里外的曾家庄有个姑娘,有二十六七了,虚岁长田武三岁。可这有什么关系呢,人媒婆说了:女孩子各方条件都不错,就是年龄大了点,早年挑过了头;况且,女大三,抱金砖,好得很。听媒婆这般说,田父母也觉得还行,就和田武商量着明天买点礼,和媒婆一起上门去看看。起初,田武是抗拒的,但到底是耐不住田母的苦口婆心软磨硬泡。这不,田武的这一个点头,就把事情搞大了。
正月初六,阳光明媚,微风,是个好日子。头一天和女方约好,第二天一大早,田父母便请了本家兄弟帮忙,开着车子带着媒婆和田武就去了镇上,到达约定的茶馆,让男孩女孩见上一面,看双方是否有这个缘分。至于为啥要一大早就出发,田父说了:礼多人不怪,早到比晚到好,不管成不成,起码诚意要足。这不,五个人在茶楼里从八点半开始等,一直到十点半接到消息说车已经到门口了。看到他们出现,田父母热情地迎了上去,端茶拿点心。田武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只是站了起来,脸上并没有显得多么地热情。打过招呼了,大家就都坐了下来。长辈们看了看对方,相视一笑,开始闲聊起来。相比起来,女孩子倒是大方,好不怕生,四处看了起来;而男孩子倒是没有抬起头来四处张望。许是看情况有些许尴尬,媒婆忙乐呵呵地解释道:男孩子第一次相亲,比较害羞。也或许是因为我们这些老家伙在,他们放不开,干脆小伙子带着姑娘出去走一圈吧,他们年轻人聊得来。就这样,田武被大家推囔着带着女孩子出去了,说是可以在镇上逛一圈。田武抵挡不住,两人便出门去了。一路上,田武没怎么说话,倒是女孩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带着田武说话。慢慢地,女孩子声音也低了下去。好几分钟,两人都没有话,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许是终于察觉到了尴尬,田武心中有些愧疚,抬头看了看女生。感觉到了田武投来的眼神,女孩也侧了侧脸庞,回了微微一笑。
这一侧脸,女孩看到了旁边卖棉花糖的人,眼神瞬间被吸引住了。此时,旁边围着好几个人,大都是小女生跟小朋友。看到女孩脸上的表情,田武好像明白了什么,毕竟自己的妹妹平时没少露出过这个傻样。想到妹妹,田武笑了笑又摇了摇头,顺口便说出了“傻样”二字。看到田武这般,女孩脸上一瞬凝固,随即又释然了。田武,双手插裤袋子里,把头瞥向棉花糖小摊,眼神示意了下,便走了过去。向老板买了两份棉花糖,粉粉的嫩嫩的。一份给了女孩,另外一份自己拿在手里。女孩,拿在手里,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好一阵,终于舔了一口,过后又吐了吐舌头说是有点太甜了。
两个这般大的人拿着棉花糖在路上走着,人来人往,倒是引来了不少回头率。两人都有些不自在,便往回走了。待两人回到茶楼已经是十一点半了,田父母张罗着在镇上饭馆大家一起吃个中饭,但田武两人这回意见很一致,都表示不了。看他们如此,长辈们也不好勉强,便各自散去了。目送女方离开后,几个人赶忙揪着田武问是什么情况。当然,就田武这样的,他们自然也问不出个什么来。只能等媒婆去问那边什么情况,看他们怎么回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