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学课走班,高小杨在其他教室上政治课。
课程莫约是进行到一半,安悦觉得脖子和背后痒得难以忍受,像有千百只蚂蚁在身上爬行。
但碍于人还坐在教室里,要脸,不好意思伸手去抓。
只是探上颈脖,用指甲掐了掐。
指尖一碰到皮肤,安悦觉得手感很异样,薄薄的皮肤上像是起了一层薄薄的丘疹。
意识到不妙,安悦从座位后面扯出书包,身体靠到椅背,书包放在大腿上,低着头在里面翻找镜子。
陆北淮被周围的摩挲声吵醒,撑着桌子抬起头来,缓缓扫过安悦,看着她专注的低头捣鼓。
“安悦。”陆北淮喊了她一声,声音微微发哑。
“嗯,有事?”安悦把所有东西都一一平铺在桌面上。
她明明记得放过一个镜子在包里,但是看过了所有边角,怎么都找不到。
陆北淮看着一道道红痕,良久,说了一句很直男的话:“你脸上,长东西了。”
安悦一怔,两只手捂上脸颊,然后又听见他接着说:“要不要拿个镜子给你看看?”
现在的男生已经精致到随身带镜子吗?安悦始终秉持着一点怀疑,觉得三观有点崩塌。
陆北淮没等个子高手长,伸到前面去一勾,高小杨的书包悬挂在食指尖,另一只手从侧面的口袋里夹出一个折叠的镜子,打开放到安悦面前。
哦,原来是拿高小杨的。
从方方正正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安悦被吓了一跳,唇周和脸颊布满红色的小疙瘩,看起来有些瘆人。
“是过敏。”安悦用了一个陈述句,斩钉截铁地继续道:“但我的过敏原有三种,不知道是哪一个导致的。”
安悦知道自己的过敏原,但仔细回忆,没觉得自己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除了那一个陆北淮递来的三明治配料不明确。
这么小概率的事件都被自己碰到了?
安悦觉得今天一定是水逆,喝口水都会被呛死,倒霉到一次中招。
“跟我去医务室。”
陆北淮试着去拉安悦的手腕,被安悦一缩手避开了,落了个空。
安悦打断老师上课太过于失礼,压低声音:“等下课行吗?”
“过敏严重可致命,你确定忍得住?”
安悦的犟劲突然上来,往旁边闪躲的时候,手肘碰到桌子发出砰的一声。
教室角落的争执引来了老师的注意:“你们两个干什么?”
陆北淮不管不顾拉住安悦纤细的手腕,把人往座位外面拉,感觉稍微使力一些腕骨就要断裂,隐约皱了皱眉头。
怎么那么瘦?
“放手,你别这样!”安悦低声警告,却没有一点威慑作用。
陆北淮手劲很大,安悦挣脱不开被拽地没办法,破罐子破摔任由他拉着拖出教室。
在所有同学和授课老师的凝视下,另一只手捂住脸,也不管老师怎么看待,只留下的一句:“老师对不起,我过敏了,要去医务室处理一下。”
众目睽睽下,安悦被硬生生拉走,留生物老师在讲台上凌乱。
有些人真是疯了!
“他们两个干嘛去了?”生物老师总不能把其他同学晾在教室,出去追那两个。
只能一脸复杂地问底下的学生发生了什么事情。
底下的学生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
“淮哥转性了,他以前只会自己逃课。”
“是不是把后面那个乖兔子拐到手了?”
一个学生竖起大拇指,贱兮兮地夸赞道:“淮哥的八卦也敢聊,有勇气。”
“他们出去干啥啊?”
“不知道啊,兔子说了什么我也听清。”
“好像是去医务室?”
生物老师编辑了一条信息发到班主任那里
【陆北淮真的绝了】
【带人逃课!!】
……
安悦没想到转学来江城,第一次上生物课,要以这种形式收尾。
“陆北淮。”
出了教室门,确保自己在一个老师看不到的角度,安悦停下步伐,第一次连名带姓,这样郑重地喊他的名字
“你做事情能不能考虑一下后果?”
陆北淮被说教的态度怼得烦躁,转过身直接责备安悦:“考虑什么后果,过敏到被救护车拖进医院的后果?
你要真死了,生前吃过什么都要被调查,你身边每个人都洗不清嫌疑。
人都没了那么在意别人有用?过敏蔓延到全身,还在想产生影响,你到底怎么想的?”
陆北淮突然耻笑一声,压迫感十足:“安悦,怪不得冷少说你智商不够,看来你是真的傻。”
本来他想说你脑子是直的吗?不知道变通。想想觉得有些过了,又把话咽下去,变了个话术。
但听起来并没有比心里想的好多少。
陆北淮抱着手臂脸上保持着嘲讽的冷笑,直勾勾盯着安悦的眼睛,看得她心里发毛。
有这么诅咒人的吗?
“我…”安悦张了嘴,但一时间嘴好像被棉花塞住,不知道怎么为自己辩解。
有些话是事实,没办法反驳。
况且,她做一切决策都基于不给别人添乱。
但是她好像搞砸了,落得一个左右为难的局势。
这是安悦和家人之间的心照不宣,而和陆北淮之间好像没有熟悉到要说出成长经历。
有些过往她不想回忆,但有时候会控制不住地回忆。
在潜意识里反复体验那种创伤的场景,感受当时恐惧的情绪。
难道要她说出自己过去年纪尚小,不察言观色,就会被关进房间反省,白天连着整夜都不让她出房间门。
自己一阵阵凄惨的哭声惊动了邻居,别人叫来警察上门调查,自己的父母出去给人赔笑脸道歉,说是疏于孩子的管教。
待警车一走,回头就关上所有窗户,把她推进房间,捆着手脚按在床上打骂。
或是过节气大人们坐在圆桌上喝酒吃饭,她因为爱哭,只能整日守着一小碗粥,端着分三餐吃,在房间坐到所有人离席。
和共同塞进来的两个娃娃交流,甚至有一读感觉娃娃在回应她。
一定是太过于孤独想多了。安悦始终这样认为。
那些不堪的过去,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想守住一段友情,必须经历自我消化,将那些东西吸收进心底里。
千言万语的委屈,最后化成了安悦垂眸的一句:“抱歉,让你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