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招本是清猴峰初阶功法中的“白猿倒挂”,使双手剑最能发挥其优势,一剑撑地,以身凌空,一剑倒刺人身,与月儒峰无求剑中的剑招“七星倒挂”颇有相似之处。
许之年以“白猿倒挂”会月儒峰的弟子,实存了三分礼让之意,奈何棠瑜缜功力不足,一心想在闻如妗面前露脸,一心二用,剑法早已凌乱,对这招“白猿倒挂”只知以无求剑中的“流星反刺”相应对,却不能化守为攻,棠瑜缜避让其锋芒不及,又要攻守兼备委实难以应对,慌乱之下,漏洞迭出,许之年瞧他应对不得,想着给蓝峰主留个面子,便反身勾剑,玉明软剑自下而上,格挡棠瑜缜剑锷,接着反手一挥,棠瑜缜便抵挡不得,手中剑斜飞而出。
清猴峰弟子于阶下大声喝彩,闻如妗颔首微笑,悄然伸手,以一招“白猿捞月”将那斜飞而出的剑揽在玉手之中,随即脆声含笑,“棠师弟,收好你的剑。”
闻如妗素性婉转哀柔,遇事常常以柔克刚,甚少与人针锋相对,其人其声皆婉转温柔,棠瑜缜已丢佩剑,清猴峰弟子趁机喝彩,他已大失面子,此刻闻如妗软声柔腔,更喊得他魂飘魄荡,真是三分羞耻心丧,七分含愧心亡,只失落落涨红脸转身,伸手接那玉手中的佩剑,却缩脖低头,一副含羞作愧的小媳妇模样,连声“多谢”或者“得罪”都不敢坦荡说出。
许之年瞧他这派小人行径,忍不住仰头大笑。
冷乐卿素来瞧不得他这番洒脱脱一个浪荡子的模样,毫无山门规训的郑重谨慎,委实不像是规戒森严的万圣山该有的端庄弟子,此刻听他仰头大笑,由不得呵斥,“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你本就声名在外,打落师弟佩剑,就轻狂成这个样子了么!”
许之年把头一摇,倒持玉明软剑,转身对扬眉厉目的冷乐卿反驳道,“九师伯,不是我轻狂。是有些人刻意想在我师妹面前露脸,却被我打得丢脸,如今还要我师妹还剑给他。我笑某人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得好大一个痴梦!”
此番话出,堂内弟子尽狐疑望着棠瑜缜。
月儒峰中弟子皆以少情寡欲为主,都道贪恋皮肉色相乃修道大忌,亦知蓝峰主此生困守情关,从未闯破。此刻月儒峰弟子却暗恋佳人,各个神色复杂。
棠瑜缜从来私心密意,暗慕闻如妗,此刻被架于众人面前道破,早吓得三魂丢落,只局促不安地握着佩剑,也忘了辩驳,抬头去看闻如妗,她立在自己面前,黄衫碧绦,却是一派坦然,柳眉杏眼,毫无不安羞耻之处。
棠瑜缜心中大异,以为她得知自己窃慕于她,必然憎恶自己,谁料仍是安之若素之态,由不得大慰,心中舒缓,以为自己尚有亲慕芳泽之机。
谁料闻如妗缓声道,“我是万圣山少有的女弟子,咱们山上的弟子都是少年心性,血气方刚,限守山门,难免有情丝缭绕之时。便是修道的也有凡心偶炽,何况咱们练武的。我知自己有三分美色,师兄弟们便有窃慕之心,亦在情理之中。原不该笑话。”
众人听她言辞款致,皆觉悦耳。棠瑜缜以为她为自己说话,是维护自己,心中更喜,谁料她又轻启檀唇,笃声道,“莫说你们少年窃慕佳人,便是我这个女弟子也窃慕少年英豪。我早对许师兄芳心暗倾。这也不值得笑话。我只喜欢着许师兄,旁人的喜欢,我都是不管不顾的。”
万圣山众峰中,除了月儒峰,其余都是不限情爱的。甚至有男女弟子同修功法。
闻如妗此刻笃声郑重而谈,众人皆非蠢材,都知她这是高明语言,既给了棠师弟面子,叫众人不笑话他,又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众人都忍不住佩服闻如妗说话留余地,处事体面,比那些行事狠厉不留余地的好多了。但转念想想,许之年笑话棠瑜缜是痴人做梦也的确一语中的,人家师兄妹两小无猜,棠师弟偏要横叉一杠,还被打得丢了佩剑,这闻如妗的话,既是给面子,又是断然回绝,棠师弟也委实是痴人做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好大一个痴梦。于是众弟子回过味来,皆忍不住哑然失笑。
棠瑜缜尚在不知所措中,众弟子便已对许之年多了几份佩服之意。
冷乐卿嫌他搅局,本是给许之年留个忤逆师伯目无尊长的坏名声再兼一个名不副实浪得虚名的疑影的,谁料这棠瑜缜一来,好像一切都变成了追欢求爱的玩笑了。看向棠瑜缜的脸色便带了几分怒气。
月儒峰的两位弟子立在弟子们之间,只觉无立足之地,由不得上去将棠瑜缜扯了下来。
这弟子们之中素来与棠瑜缜相处亲厚的一位便仗着少年义气,越众而出,对着许之年道,“许师兄,当初你一剑退百敌,我们都好钦佩。可你方才打落棠师弟的那几招剑法,也都是常见。没什么稀奇。”
他笑了笑,继续道,“师弟不才,想请师兄赐教一二。”
闻如妗觉得不安,上前一步道,“凭什么你想求赐教,我师兄便得奉陪。”说着,转面望向许之年,柔声道,“师兄,咱们不跟他打。”
许之年长眉一挑,朗然道,“你叫什么名字?哪座峰的?从前没见过。我得知道你是哪座山上的,免得出手过重,得罪了师伯师叔。”
“许师兄,我叫顾若济,莲波峰的弟子,我前头还有六个要好的师兄。”
许之年嘿嘿一笑,“不错,我记得了。莲波峰的都喜欢玩剑阵。不擅长独攻。是你一个人跟我打呢?还是你们七个一块儿上呢?”
“我们七音剑阵少了一个也不行。自然是要七个人一块儿上了。”
许之年问完,顾若济身后站出六个人。
闻如妗见状,纤眉一蹙,由不得郁然。
许之年却豪爽大笑,“好啊。我也好久没有痛快打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