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寒光闪过,大刀上留了血痕。全满瞠目,伸手护着被割破的咽喉,一时说不出话来。他静静地看着眼前之人,至死也没想到,出手之人,竟会是他。
全满身子僵直,回头看了一眼冯缺,眼神之中,满是不甘。而后,径直倒了下去。
金少爷看着金刀上的血痕,面无表情,“吵吵嚷嚷地,像什么话。既是话多,就到阴曹地府里说去吧。”
他自怀中,掏了娟布,仔仔细细,将刀上鲜血,擦拭了干净。
冯缺见得全满身死,心里一急,脱口而出,“二弟”。
全满、冯缺义结金兰。数年前落云山中,打家劫舍的景象,晃过眼前。冯缺见自家兄弟身死,一时落泪,情绪难控。
他提刀后撤,快步奔至全满身前,将他一把扶起,“二弟,你别死,你别死啊。说好了,他日楚镇中各取了婆娘,你我老来做伴,再不做那伤天害理之事。你怎……”
“大……哥……兄弟我……承大哥……肝胆相照,此生没……白活……黄泉路,我就先去了……以后……你就再不能……敲我脑袋……训话我了。”
“不敲了,不敲了。你既是不愿,我便再不敲了……”冯缺眼泪顺着脸颊滴落,收敛不住,“是大哥的不是,总以为训教于你,是为你好。细细想想,你落云山后,所作所为,也未必比大哥我差……”
“谢……大哥……夸赞……”全满一笑,眼睛缓缓闭上,再没有说话。过了片刻,全满含笑,气绝身亡。
“二弟……”冯缺一声叫嚷,顿作哭啼,心上悲痛。刀头舔血的日子过得久了,格外珍视兄弟情义。冯缺将全满的尸身,紧抱怀中,仍不相信他已身死。
“行啦,行啦,人都死了,收敛些罢。”金少爷言语呵斥,“若再这般哭哭啼啼。你也下阴曹地府,陪他去罢。”
金少爷将那沾血的娟布,随性一丢,看向冯缺,目露凶光,已起杀意。
冯缺听言,与金少爷对视了一眼,急忙擦拭眼泪,停止哭啼。他提了大刀,缓缓起身。
金少爷将金刀插在地上,拍了拍手。
他的身后,顿时现身数十名打手。这些打手,一个个手握大刀,凶神恶煞,虎视眈眈。
“竟然是你?”楚南风手指金少爷,心头不解,“你怎会在此?你是金勾赌坊当家的?这金勾赌坊,与金家有何干系?木石呢?他又去了哪里?”
“木石不过,是我金家养在金勾赌坊的傀儡。这金勾赌坊,一直都是我金家的生意。”金少爷寥寥数语,道尽玄机。
楚南风听言,心头一惊。金勾赌坊竟是金家的生意,赌坊中赌注五六年,倒是闻所未闻。
楚南风定了定神,理了理思绪,“你既是这金勾赌坊当家的,那劫持米粮,岂不就是你金家的主意?你金家坐拥米粮,却还要劫持官家米粮,你们究竟有何企图?”
“民以食为天。粮者,天道也。劫粮,自然是要顺民意,行天道。”金公子说得晦涩难懂。
“我呸,放你娘的狗屁。就你,欺善怕恶,行的是什么天道。不若我来替天行道。”楚南风出言不逊,毫不客气。
金公子嘴角抽动,已动怒火。他冷眼看着楚南风,大刀直指,“楚家的小子,不要太狂。要想管我金家的闲事,那还得看你有没这本事。”
话音一落,他使了眼色。身后一众打手会意,提了手中兵刃,顿时冲杀而来。
楚南风神色泰然,未有慌张。他大刀在手,逢人就砍。一套刀法,也还能看。打杀片刻,赌坊之中,被击倒打伤者十余人。
打手众多,未有后退,继续扑杀而来。
楚南风酣战多时,离魂散渐然失效,手脚渐渐无力。只是半刻,他出手不再利索,身法渐缓,一时不慎,被一众打手,砍伤几刀。
鲜血自伤口缓缓流出,江小郎见状,大叫了一声,“不好”。
他身影遛窜,及至楚南风跟前,与楚南风相帮。江小郎身法迅疾,在打手之中,往来穿梭,接连夺了数名打手兵刃。
楚南风趁势反击,将数名打手,砍伤在地。
一众打手,被楚南风阵势吓唬,暂作后退。
楚南风凭刀傲立,一阵喘息。今日杀伐甚多,腿脚手臂,已是酸麻。他冷眼看着金少爷,仍是心高气傲。
金少爷在侧,拍了拍手,“好好好,你比我想象的能打。只是不知,你能不能与我打?”金少爷话音一落,挥刀横劈,直逼楚南风。只是一招,就将楚南风,逼退数丈。
楚南风趔趄,差些摔倒。他凭刀站立,自知金少爷武艺非凡,有些害怕。
金少爷收手,又是拍了拍手。金勾赌坊之中,房门骤关,窗户骤闭。这赌坊,早设机关,唯恐一日,遇上难缠敌手。
“大事不妙,大事不妙……”,江小郎抬眼,看着四周紧闭严实的门窗,自知金少爷不留余手,欲取他二人性命。
他自地上夺了大刀,身影飞掠,窜近窗户,一刀挥砍,砍出一个大洞,欲飞身逃跑。
金少爷于江小郎,并不理睬。他金刀提起,又向楚南风袭来。金少爷下了狠手,刀法奇袭,刀法精纯,在楚南风身上,连砍了数刀。
鲜血自楚南风胸口渗出,晕染了衣物。楚南风手捂伤口,再无气力,大刀一时拿捏不住,坠落于地。
金少爷提刀横砍,乘胜追击。只是须臾,就会将楚南风,人头砍下。
“唉,怎这般不争气?”江小郎一声叹息,身影遛窜。一息之间,他现身楚南风身旁,挥出大刀。刀与刀相撞,将金少爷击退,暂救了楚南风一命。
金少爷站稳身影,大惊失色,眼前道士,功法平庸,然轻功卓绝,绝对是一等一的轻功高手。
江小郎将楚南风搀扶一旁,慌忙自怀中掏了药丸,喂了他一颗,“离魂散没了,这颗大力丸,你就将就吃了罢。”
药丸入口,楚南风顿觉火辣,急忙吞下。这一吞,药丸在胃里翻江倒海。一股气劲,自丹田涌出,撑得他难受。
楚南风面目狰狞,难受得要紧,“臭道士,你这给我喂的是什么药丸?若是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莫怪我杀了你……”
“干净倒是干净。炼丹毒物,逆鳞蛇胆,火蝎尾,冰蟾舌,醉蜘腿,水蜥皮……若吃两颗,伸腿瞪眼,一命呜呼。若吃一颗,恰到好处……”江小郎于这大力丸,甚是得意。
“你……你……我与你没完……”楚南风揪住江小郎,就要与他厮打,气劲大的惊人。
江小郎顺势一推,“我可没空理你,要与你打架的,是他。”
楚南风被推了一把,顿时扑向金少爷。
金少爷见状,提刀上前,一刀挥砍而过。楚南风机警,自地上拾起一把大刀,与之对战。有大力丸相助,他气力恢复大半。虽身子骨难受,但反应灵便。二人对打数招,未分胜负。
江小郎见状,身影飞掠,在赌坊中一通翻找。不多时,他脸上欢喜,提着一坛子麻油折返,絮絮叨叨,“道爷再帮你一把。打不过,还不能使些手段?倒点油,摔不死你,也滑死你。”
说着,他身法施展,身影遛窜,将一坛子麻油,尽数倒在了地上。
金少爷站在地上,不再稳当。楚南风试图站稳,也是不能。
江小郎看向楚南风,一声吆喝,“上啊,愣着干啥?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比招数,只比拳脚气力,便宜你了。”
楚南风会意,丢了大刀,扑向金少爷,与他扭打一处。二人拳脚之间,相互搏斗,难解难分。
片刻后,金少爷架不住楚南风服药后气力惊人,脸上、身上,挨了不少拳脚。
冯缺自血泊之中站起,趁着二人扭打之际,出其不意,出了一刀。刀中金少爷胸口,一道鲜血,自金少爷胸口流出。
金少爷瞠目结舌,看着冯缺,不敢相信,“你……你……竟敢杀我?”
冯缺站直了身子,一刀落下,再补了一刀。鲜血自刀口喷出,他神色冰冷,“莫将我等视为草芥。在你手下做事,终归是图碎银二两。而今我二弟已死,这二两碎银,不要也罢。”
金少爷眼神渐然放空,鲜血在他体内缓缓流淌,而后他渐然没了知觉。
楚南风松了手,跌跌撞撞,坐在一旁,不住喘息。他看了金少爷一眼,见金少爷死不瞑目,身上多是伤口,鲜血淋漓,也是凄惨。
冯缺见金少爷身死,一时大笑,“二弟,可算是替你报仇雪恨了。这东家,我替你杀了,你可解气?”
金勾赌坊外,一阵吵嚷,“来人,都给我包围起来。这里边的,是劫持朝廷米粮的要犯,都别给我放跑了。你们几个,去给我守住出口。你们几个,随我进去……”
“不好不好,官差来了,道爷我先行一步了……”江小郎听言,立时飞身遛窜。他的身影如风一般,自窗口飞出,只是一息之间,无影无踪。此等轻功,确实了得,让人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