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乌篷船,在浔阳江中缓行。夜色正浓,船夫摇着浆橹,泛舟江上。江上船只,往来频繁,络绎不绝。所有的船只,都驶向一个方向,浔阳江头。
乌篷船上,载着两名公子。两名公子风度翩翩,长得好生俊俏。二人衣着华丽,手中各握一把折扇,以扇扇风。
“今夜,风可是真大。”一黄衣公子抱怨,抬眼看着四周往来的船只,不觉掩了掩自己的衣襟。
夜间寒凉,不大舒爽,黄衣公子又是说道,“江船往来,看这架势,今夜又该是个,不醉不归的夜晚。”
“那是自然。花船有好酒,还有歌舞。好酒,谁人不喜?歌舞,谁人不欢?美人,谁人不爱?”白衣公子一笑,伸手拾了船上的茶盏。
船上安放一方茶桌,茶桌上放着一个茶壶,茶壶旁放着两个茶盏。茶盏茶水倒满,冒着热腾腾的热气。茶桌旁安放着一个茶炉,茶炉下燃着炭火,茶炉上烧着热水。
黄衣公子一笑,伸手拾了另一个茶盏,浅浅一饮,“这凉夜,与这温热的茶水最配。”
“说的在理。拥炭火小炉,一方茶盏,浅浅而斟。风凉过处,尽是人生梦境。歌船飘音,几多自在。妙哉妙哉。”白衣公子应声,随性哼了一支小曲,也是心欢。
“客官,可是满意我这茶?”驾船的老翁闻言探身,脑袋尖儿凑近,脸上喜笑,小声问询。
“去你的,见着你这粗鄙的黑脸,爷的兴致都没了。”黄衣公子叫骂,随手拾了桌案茶盏,就是向老翁丢去。
老翁扭头避闪,茶盏扑通一声,落入江中。老翁见茶盏落水,正得意公子失了准头,而后幡然醒悟,痛心疾首,急急叫喊,“我的茶盏,我的茶盏。这可是我祖传之物,我太爷爷留小老儿的。”
“唉,不就是一个破茶盏么,能值几个钱?下船时结你船资,赔给你就是。”黄衣公子摆了摆手,满不在乎。
老翁听言,脸上忧虑神情疏散,转瞬神情自然。他看向公子,小心翼翼发问,“公子说的,可是当真?”
“你有何不信?我南宫少爷,向来一言九鼎,还能框你不成?”黄衣男子反问。
“是是是,南宫少爷说的是。南宫少爷家底雄厚,想来断不会食言。少爷若是喜欢,将我这茶炉茶壶,也一并丢进江中吧。我家闺女,最近贪吃牙糖、糖葫芦。公子若是赔了船资,我就给我家闺女,买一堆的牙糖。她可喜欢吃牙糖了,那小虎牙,笑起时,可爱得紧……”老翁想起家中闺女,脸上欢喜,露出了一口黄牙。
“谁想听你家闺女的事儿,给我闭嘴,闪一边去。别叨扰我与许公子说话。”南宫公子训斥,未留任何情面。
“是是是,小的专心驾船,就不叨扰二位了……不叨扰二位。”老翁唯诺,手握浆橹,纵横摆渡,未再吱声。
“今夜,这花玲小姐,会露面么?”南宫公子发问。
“想来会吧,她已经三天不曾露面了。昨夜,黄妈妈放出风声,说是今夜浔阳江头歌舞。领舞的,就是花玲小姐。”许公子应声。
“唉,不就是一个歌姬,哪来的那么大排场?真是好大架子。”南宫少爷出言无状,几分不喜。
“南宫兄,既是诚心一观花玲小姐芳泽,就不该如此失礼。”许公子言语劝告。
“本少爷说的是实话。不就是这浔阳江头数一数二的歌姬么?看她一眼,就得黄金五十两。她怎不去抢?要不是爷家底厚,于她有些好奇,谁要花这冤枉钱?”南宫少爷不满,又是指责。
划船的老翁闻声,心上着急,“嘘,我的南宫大少爷,您老小声些。这已是浔阳江头地界,莫要言语有失,招惹事端。”
“去去去,你个驾船的老翁,懂个什么?我说就说了,又能如何?不就浔阳江头么?我就是骂她了,她又能怎样?还能把我吃了?”南宫少爷气恼。
“说的对极了,就是能将你吃了,还能将你丢到江里喂鱼。”一道粗矿的声音响起,不知自何处而来。
老翁闻声,急忙伏跪,以头磕地,“我等无意冒犯花玲小姐,还请赎罪啊,赎罪啊。”
南宫少爷听言,倒是来了兴致。他起身,自船头船尾,寻了个遍,未见人影。南宫少爷一笑,“装神弄鬼。不就是花玲小姐,我说也就说了,怎么了?你若听不清,我还能说的大声点,她就是一个臭歌姬,装得什么清高?”
“出言无状,该死。”那道声音又是响起。话音一落,只见乌篷船中央,忽是出现一道裂缝。裂缝渐开,江水汩汩渗来。
“惨了惨了,这不知是哪路神仙,代花玲小姐发难了。快逃,快逃……”老翁叫嚷,慌了心神,急忙弃了手中浆橹。
南宫公子及许公子,见得乌篷船渗水,顿时也惊慌失神,“船家,我等不会水,快来救我,救我啊……”
老翁无动于衷,不敢相救,嘴里喃喃,“老汉不敢,老汉不敢……若是救了你们,老汉以后在这浔阳江头,就不必混了。罪过罪过,方才提醒你们,不要言语冲撞花玲小姐,你们怎就不听呢?”
说话间,那乌篷船自中间裂开,顿时分成两半。船体分裂,瞬时而沉。
南宫公子与许公子,还未回神,就已经身陷江中。二人伸手,一通挣扎,神情痛楚,口中欲呼喊救命,却陷入水中,言语不得。
老翁扑通一声,落入水中,在江中浮起畅游。他熟悉水性,在水中自是安然无恙。
南宫公子与许公子,挣扎片刻,气力渐弱,身影渐渐,沉入江中。“救命,救我……救我”,二人身影在水中扑腾,垂死挣扎。
一个身影在江中掠过,他身影迅疾,浮漂水上。
过了半个时辰,一艘小船,缓缓向岸边驶来。
“客官,到了,到了。”老翁一声叫喊。
船上南宫公子及许公子,衣裳湿透,浑身冻得,瑟瑟发抖。二人心有余悸,方才生死一刹,着实惊悚,心中害怕。
船上一名刀客,一身红衣,长得魁梧。他与二人说道:“南宫少爷,许少爷,这河帮的弟兄,甚为喜欢花玲小姐歌舞。方才闻公子言语轻薄花玲小姐,心中气恼,江中出手没个轻重,还望两位公子赎罪。”
南宫公子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定了定神,拱手回礼,“徐当家客气,方才命在旦夕间,承蒙花玲小姐援手,在下感激不尽。其余诸事,罢了吧,罢了吧。”
“公子海量,徐某佩服。既是到了地方,公子就请自便罢。我还要回去,给花玲小姐复命,就此别过罢。”徐当家拱手,与二人辞行。
南宫公子与许公子闻声,异口同声,“既蒙花玲小姐大恩,我二人纵是流涕,也要到花船给花玲小姐捧场。徐当家既有要事,就先行一步罢。”
“如此,徐某就谢过二位公子了。二位,后会有期。”徐当家大笑,一个飞身,自船上离去。离去时,他掏了一锭金锭,丢在在老翁跟前,“李老伯,这是兑现你的,给你闺女买糖葫芦的钱。余下的,就当给你买艘新船罢。”
老翁闻言,见得金锭,顿时大喜,急忙磕头,“老汉叩谢花玲姑娘大恩,叩谢花玲姑娘大恩。小姐大恩大德,老汉没齿难忘。他日,当牛做马,也要还报小姐之恩……”
南宫少爷与许少爷,自船舱而出,见得船只停靠,已在浔阳江头。远远的,只见一艘花船停在岸边。花船硕大,船上张灯结彩,灯火通明。无数的小船,往来花船与岸边。
花船艳丽,内中歌舞不绝。余音飘岸久久不绝。一个个,国色天香的女子,朱颜粉饰,分守花船四周。姑娘们花枝招展,笑靥菲生,迎纳八方来客。
一艘小船自花船一侧,摇着浆橹,缓缓靠岸。老翁在船头站定,代花玲小姐,传了一言,“花船尚有雅座,一十二位。有意者,请速速登船。”
话音一落,岸边众多公子,纷纷拥挤,欲登船上去。众人你推我桑,不愿相让。众人七嘴八舌,吵吵闹闹,都不愿将这登船一见花玲小姐的机会,拱手相让。众人挤着挤着,小船人员渐满,位置渐少。而后,几名富家公子,被挤兑掉进了江里。
人员太多,船身吃水,竟是划也划不动了。一众公子着急,大声,“快啊,快划啊,若是耽搁了我与花玲小姐会面,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众人吵嚷,不多时变成相互叫骂。一众公子,饱读诗书,却是为了一个歌姬,出言不逊,言语粗俗。
驾船的老翁闻声,顺势将小船一摆,将一船的富家公子都抖落下水。而后言语训斥,声音洪亮,“都下去吧,花玲小姐有令,不见无理粗俗之人。”
老翁话毕,自驾了小船,再去接别的客人。
一众公子落水,在水中扑腾,抓了身旁之人,就当救命稻草。一众人影,呼喊叫骂,也是好笑。而后,一众家丁入水,急忙将自家少爷营救上岸。
老翁驾了小船,向南宫少爷、许少爷靠近。他在船头停待,看向二人,言语发问,“两位公子,可要上船?”
二人诧异,这一众富家公子,老翁视而不见,怎就驾驶了小船,向二人靠来,选中了自己?
“上船罢,南宫少爷、徐少爷。今夜,你二人为我花船贵客。花玲小姐有令,今夜无需公子掏赏金,自可登船一赏歌舞。二位,请罢。”老翁言语,伸手示意。
南宫少爷、许少爷闻言诧异,多有不解,几分犹疑,而后登上小船。
老翁一笑,摇着浆橹,就是离岸。小船载了二人,便是折返。临走前,老翁留了一言,“各位,回去罢,一十二位客人已满。今夜,花船也不待客了、各位,就不必在这候着了。都回去罢。”
“怎么回事?这就两人,哪来的一十二人啊?”一公子愣神,看着小船。
“说的是,花玲小姐不愿见我们就明说,何苦摇船近前,又是驾船走远?”林公子应声。
“花玲小姐哪是不愿见我们啊,那是不愿见你。你看你那熊样,花玲小姐一定是嫌弃你长得丑……”华公子应声。
“你说什么呢……”林公子质问。
“说的就是你……”华公子应声回话。
二人在岸边吵嚷,只是片刻,就是动起手来。而后二人之争,引来他人相帮。浔阳江岸,顿时吵吵嚷嚷。一众公子,大打出手,相互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