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摇摇晃晃,入了游云门山门。楚家管事,掀开车帘,不住往外看,心上忐忑,几分不安。他身穿孝服,头上披麻,眼睛哭得红肿。
数名山门守卫,一个飞身,落了下来,将马车拦下。游云门弟子提剑一挥,衣带飘飘,也是洒然,“来者何人?给我停下。”
驾车的车夫,勒马停待。楚家管事看向游云门弟子,自马车中探身,回复道:“各位江湖道友,敢问此处可是游云门?我来求见我家少爷。”
“少爷?笑话,我游云门何来的你家少爷。”一弟子应声,便是要将楚家管事打发。
楚家管事应声,“我家少爷姓楚,名唤南风。他来游云门,该有半载。老夫奉家主之命,有要事找他。还请各位行个方便,与我通禀。”
“楚南风?”一白衣守卫思忖,想了想,直直摇头,“没听过,没听过,我山门哪有这人。走走走,山门重地,闲杂人等,莫要在此逗留。”说着,白衣守卫就是将楚家管事驱赶。
守卫中另有一人,将白衣守卫拦下,低声与他说道,“此人所说的,莫非是守门人堂中收留的那人?听说他来自楚镇,为三守堂上宾。”
楚家管事听言,急急应声,“是了,是了。我家少爷,就是来自楚镇。”
白衣守卫迟疑,嘟囔了几句,“怎会这般巧合。”他思前想后,未敢阻拦,吆喝了一声,“既是山门来客,你且随我们来。”
楚家管事点头,下了马车,将车夫打发,跟随山门守卫,往山门主殿而来。
山门守卫将楚家管事,引领至主殿门口,与主殿守卫作了交代,而后离去。楚家管事给主殿守卫呈了拜帖,在主殿外静候。
唐少橙与陆陵在主殿议事,主殿守卫呈报,“启禀掌门,门外有楚少侠家仆,说是奉家主之名,求见楚少侠。”
唐少橙挥手,“你领他去吧,他该是在后院之中练刀。”
守卫应诺,出了主殿,与楚家管事言语,“你且随我来,我带你去找他。”
楚家管事点头,“好好好”。他脚步迈开,跟着守卫,七拐八弯,入了后院。
远远地,楚家管事已是瞅见了自家少爷。他脚步奔去,及至楚南风跟前,双膝跪下,一时哭啼,“少爷,少爷,老爷没了,老爷没了。”
楚南风收了念阳刀,几分惊愕,爹爹在楚镇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爹身体康健,怎么会没?”
楚家管事哭啼,泪眼婆娑,他抬头,看着楚南风,“少爷,老奴不敢妄言。我家兄长,伺候老爷数十年。我老楚家,亦是受了老爷,不少恩惠。老奴比少爷你,更盼老爷身体康健,长命百岁。然人有生老病死,也是命数……”
“开什么玩笑?我离开楚镇时,他好着呢。又是什么病,令他半载,就是身亡,你且说个明白。”楚南风厉声,还是不信。
楚家管事哭着,缓缓说道,“少爷有所不知,你离家门之时,老爷就常常咳血。只是他瞒着少爷你,日服徐大夫复容药方,未有让你觉察。”
“该死,原来是那老家伙搞的鬼,待我回去楚镇,看我怎么收拾他。”楚南风愤愤,于徐大夫甚为不满。
“少爷,你也别怪徐大夫。一切皆是老爷的主意。他自知自己时日无多,这才传你功力,许你出楚镇。他是不想你亲眼,见他身子日渐孱弱,心头难过。”楚家管事将内中缘由,尽数道来。
楚南风心头,宛若受到了重击,支支吾吾,“他……何时……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该是老奴入府之时吧。他早将家中资产,作了安排。七日前,老爷已是下葬。他临终前,命我来见你,家中诸事,他都作了交代,皆书写信中。”说着,楚家管事自怀中,掏出楚阳的绝笔信。
楚南风心头,宛若刀绞,他将书信接过,拆封细看。内中确如管事所言,家中一应事宜,皆做安排。楚南风看罢,终是相信,楚阳已死。
楚阳恼怒,一时将管事揪起,“你个老奴才,我爹身死,你为何自作主张,让他下葬,令我父子不得相见?谁予你这权利?”
“少爷,冤枉啊。是老爷自己的安排。他身中血蛊,临死时已被血蛊缠食肉身。四肢脸蛋,皆是溃烂。他不想你见他这般惨状,心头苦楚难受。”管事应声。
楚南风听言,脑海浮现爹爹身死之惨状,心头气血翻涌,一时间吐了一口鲜血。楚南风擦了擦嘴角鲜血,“他何时中的血蛊?这血蛊又是谁给他下的?为何我都不知?”楚南风厉声质问。
管事支支吾吾,“该是金家,老爷自金家回来,身子就一直未有好过。”
楚南风听言,心头更是气急,他松开揪住管事的右手,“金家,金家,怎又是金家?害我爹的,尸骨已经埋了荒山。此间仇怨,你让我找谁报去?”楚南风眼角,落下几滴眼泪。世间唯一血亲,就这般与他天人永隔。年少丧母,年长丧父,往后诸多岁月,就是一个无父无母之人。
楚南风一笑,笑的惨惨淡淡,世间诸事,倒是变化万千,令人措手不及。
“金家,金家,我与你势不两立。我今生今世,绝不娶金姓之人,也不与金姓之人为友……”楚南风怒吼几声,他念阳刀挥动,使了一套刀法。
刀法为陆陵所授,刀招威猛。刀中隐没的雷电,自刀招而出,一时四散,将四周树木桌椅,一阵横劈,留下焦痕。管事见状,身影急跑,试图躲避。
陆陵自后院而入,见得楚家管事,披麻戴孝,一阵窜逃。院中晴天霹雳,几声惊雷。陆陵入院,又见四周,几多焦痕。
这是怎么?莫不是后院被雷劈了?陆陵见楚南风停下,手中念阳刀,遛窜雷电。陆陵明悟,原来是念阳刀之故。
陆陵料想楚家该是有了变故,他脚步上前,拍了拍楚南风肩膀,宽慰几句,“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罢。”
“顺你娘的便,死的又不是你爹。”楚南风话毕,提刀挥砍,不管不顾。
陆陵飞身逃窜,避开楚南风刀招。楚南风不依不饶,又是提刀追赶。
陆陵见状,只得出手。他心动一念,卧房之中的破云剑,应念而出,飞身而来。破云剑飞过廊院,落身后院,将念阳刀格挡。陆陵伸手,将破云剑一握,就是与楚南风酣战。
只是片刻,楚南风手中念阳刀,被陆陵一阵挑飞。陆陵一剑挥出,搁置楚南风脖颈。
楚南风大笑,眼角含泪,他抬眼看着陆陵,“我不服,我不服……”
陆陵收剑,身子洒然,“不服的话,明日此时,你我再战。”话毕,他迈步离开,将楚南风丢在一旁。
次日,陆陵背着破云剑,再入了后院。后院之中,楚南风早早候在了院中。他神色冰冷,不悲不喜,见着陆陵,就是出手。
念阳刀一阵挥砍,毫无章法。陆陵制敌,只是半柱香的功夫。他破云剑招纵横,无拘无束,自在洒脱。楚南风落败,被破云剑剑气,击中倒地。
陆陵收剑,“太差劲了。还以为楚家之后,还能打些,不想这般不堪。”
“再来”,楚南风一声怒吼,身影就是奔来。
陆陵凌波三步施展,避开了楚南风,留下一言,“明日罢。今日我还要与三守堂的弟兄喝酒。明日此时,我再来会你。”
话毕,陆陵破云剑一收,扬长而去。
待到第二日,楚南风候立后院,也是守时。陆陵身影及近,一道剑气纵横,瞬息将楚南风打倒,“出招太慢,明日我再来。”
待到第三日,陆陵见楚南风依旧守时,候在后院。他饮了一口葫芦美酒,身法一步三晃。
楚南风见状,先行出招。
刀剑相碰,破云剑划过楚南风脖颈,陆陵剑招奇诡,收剑飞身,“此招为我破云剑剑法,花间清酒剑法。你不是我的对手。”
……
一连半月,陆陵皆是提剑而来,与楚南风交战。二人打斗,愈来愈久。楚南风刀法,日益精进。
待到第十七日,陆陵又是提剑而来。他脚步轻缓,破云剑出,一剑指天,二话不说,就是出了一剑。剑身化为虚影,迅疾向楚南风飞来。
楚南风面不改色,提了念阳刀,一挥一砍,皆是发狠。虚影被他接连斩下,破了陆陵剑招。
陆陵一笑,几分得意欢喜。他自腰中取下酒葫芦,而后饮了一口,顺手丢给楚南风。楚南风接过,亦是豪迈地饮了几口。
“这是你第一次,能接我一招。你小子,很是不错,也有些天赋。自明日起,你就来我三守堂罢。”说着,陆陵自怀中一掏,掏出了一枚令牌,顺手丢给楚南风,“三守堂第三十七位。若是哪天,三十六位守门人哪死了,你就补上罢。若是哪日,你不愿为我山门效力,自可下山。”
楚南风诧异,半月练刀,原来陆陵只是为了给他,三守堂弟子之名。料想是陆陵,知他家中变故,不忍他一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这才留他在山门。
楚南风思忖到此,一时伏拜,拱手致谢,“弟子拜谢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