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近郊,一座古刹,响起了钟声。钟声嗡鸣,经久不绝,也是清脆。古刹名唤净庙,传闻昔年,达摩祖师在此洗净凡身,自此通悟佛道,将佛法远扬。
古刹屹立了百年,香火鼎盛,无数凡尘俗子,闻名而来,虔诚许愿。所许之愿,皆是通灵。由是净庙美名,远播千里。无数香客信徒,摩肩接踵,更是虔诚,佛前许愿。
“咚咚咚,咚咚咚”,净庙方丈无渡禅师,一身红色僧袍,手捻佛珠,佛前诵经。经文繁复,无渡禅师,一字不差,诵读于口,默念在心。
“师傅师傅,白城的李老爷又来了。他说这次非见你不可。”弟子不怒,一身灰色僧袍,行走如风,闯入大殿。
“不急不躁,不慌不恼,怎还如此冒失?平日课业,未曾用心,可是偷懒?”无渡禅师停下敲木鱼,训诫弟子。
“是弟子冒失,弟子这就将课业加倍,晚上抄默《法华经》三遍。”不怒和尚许下承诺。
“如此,甚好。”无渡禅师睁眼,慈眉秀目,“方才你是说,李老爷又来了?”
“是,师傅。李老爷说李老夫人坟墓被盗。一具尸骨,被流氓僧雕刻成骨雕,贩卖于世。此等丑事,他言辞凿凿,说是我净庙僧众所为。叫嚷着,要我们给个交代。”不怒和尚应声,将内中原委,讲了个大概。
“知道了,想来该是讨债。你让他进来吧。”无渡禅师交代。
“是,弟子这就去唤他进来。”话毕,不怒和尚脚下生风,风风火火,又是出了大殿。
“无渡禅师,你可得替老夫作主啊。”李老爷一把长须,哭哭啼啼,进了大殿。
见得无渡禅师,李老爷哭腔更甚,“禅师,你总不肯殿前给老夫恩赐佛礼。这下好了,老夫与佛无缘。佛祖不佑,竟有小贼,刨挖我祖坟。把我老母尸身,做成骨雕卖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啊。”
“阿弥陀佛,李施主家中遭难,贫僧甚为同情。此乃人祸,也是因果。想李老夫人当年,纵横乡里,鱼肉百姓,横征暴敛,也没少做恶。今日逢此劫难,也在情理之中,一切皆是因果。”无渡禅师分辨。
李老爷听言,并不服气,言语质问,“前人造恶,也是为后人能受福泽。家母有何错?人活一世,只为后世子孙,家母有何不该?”
“恶就是恶,善就是善。贫僧还未老眼昏花到,善恶不分。前人因果,善恶有报。行杀人之事,就该自食恶果。李施主,节哀顺变,不必挂怀。”无渡禅师留下一言,就是转身,欲从大殿而出。
李老爷不住叫骂,“你个老秃驴,说什么因果?不是佛渡有缘人么?不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么?你怎就不依不饶?家母有错,那又如何?难道就该我来受么?我夜夜宿眠,总有恶鬼,夜半袭扰。拜礼你净庙,不过图个心安,这又有何错?”
“佛渡有缘人,自是有理。只是李老爷你,苦海无边,已不能回头。你若是回头,只怕得到阴曹地府,受尽酷刑,才能两清。”无渡禅师说道,未留任何情面。
“秃驴,随你说去吧。不就是一座小小净庙,我还不拜了。”李老爷气冲冲,自净庙离开。
门口遇得管事,李老爷怒发冲冠,做了交代,“往后,再不要给净庙送香油钱。一个子都不要给。”管事的应声,紧随李老爷,自净庙离开。
夜半,无名和尚一个飞身,入了净庙。庙中僧侣,尽数安歇,唯有无渡禅师的禅房,还亮着灯火。无渡禅师在房中静坐,抄写经文。一手书法,颇有风骨,也是惊世骇俗。
无名看了看四周,见得灯火,已知仇人所在。他飞身,落在无渡禅师房顶,正要窥探。
一道声音自房中传来,“既是故人,来既来了,那便进来吧。”无渡禅师话音一落,将抄写的经文放置一旁,一声长长叹息,“该来的,终究会来,一切皆是因果。”
无名和尚听言,翻身入了无渡禅师房中。无名身影站定,将斩骨剑立在无渡禅师跟前,“无渡,好久不见。”
“是了,好久不见。想不到你竟真能从悬寺出来。”无渡禅师上下打量无名和尚,又是想起当年,围捕他时的模样。
“不必诧异,那年你将我擒拿,送至悬寺,你就该想到今日,我会回来。”无名和尚随性,在桌案坐下,端起了一杯茶水,毫不客气,一饮而尽。
“你该知道,我找你是为何。”无名和尚自地上提了斩骨剑,“我在悬寺找了个遍,也未能找到我的那把无心刀。想来,它是在你这里吧?你们费尽心机,将我囚困百年。你知道那地底下,有多荒凉?你知道那地底下,又有多安静?连一根针的声音,都听不到。”
“阿弥陀佛,一切都是贫僧之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这净庙一众,还望你高抬贵手,莫要为难。”无渡禅师心诚,双手合十,向无名行了僧礼。
“老秃驴,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你寺中上下,我想杀就杀。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无名说道,而后斩骨剑搁置无渡禅师脖颈,“这斩骨剑,藏在悬寺井底,听说也是你的主意。是与不是?”
“是,贫僧担心你屠刀难放,心魔难除。所以与几位禅师商议,将你的斩骨剑,放在井底。”无渡禅师毫无保留,和盘托出。
“你认就好。你认就不算冤枉你。”无名和尚应声,“今日你死在我手中,便不要怪我。”
“无名,你我皆是佛道中人。你的屠刀,过了那么多年,怎还是放不下?”无渡禅师眉头一皱,满是心忧。
“何为屠刀?我又为何要放?难道被你们关了百年,是我咎由自取?难道被你们埋藏地下,是我杀业诸多?”无名和尚质问,于被擒悬寺前的事情,丝毫没有印象。
“屠刀既是……”,无渡禅师还未说完,脖颈处闪过一道血痕。血水自他脖颈渗出,无渡禅师一愣,看了看身侧。只见无名和尚手握斩骨剑,已是动了手。斩骨剑上,还残留着浅浅血痕。
无渡禅师一笑,笑得风轻云淡。他平静地看着无名和尚,缓缓说道:“昔年见你时,我还血气方刚,正值年少。不想过了多年,我倒是老了,你倒是一点没变。鬼老秘术,果然了得。”
鬼老?鬼老?“鬼老”二字,在无名耳中回荡。他自觉耳熟,却又想不起鬼老究竟是谁。“啊”,无名自觉脑袋生疼,将斩骨剑一丢,急忙捂着脑袋。
一股暖流自无渡禅师手中而生,他将内力缓缓输入无名体内。无名体内那头痛之症,渐然舒缓。无名看了无渡禅师一眼,只见他闭目前将一身内力,尽数输入自己体内,替自己平息头痛之症。临死前,无渡禅师也未有松手。
无渡禅师脖颈处,血越流越多。血水浸透了衣裳,他的身影,终是倒下。无名头痛缓和,一个起身,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前世债,今世果。你也莫要怪我。”
无名脚步迈开,自无渡禅师房中而出。他提着斩骨剑,四下找寻。老秃驴甚会藏东西,这无心刀既是被他藏起,定不会那么容易寻得。
无名身影飞掠,将净庙一众房舍,找了个遍,也没能找到无心刀所在。无名气馁,正想明日,再来净庙寻找。他脑袋灵光,忽是想到了主意。
无名在净庙院中盘坐,双眼闭合,内力自他体内四散而开,试图感知无心刀所在。
内力在地上游走,延伸一里。无名忽是睁眼,觉察到了无心刀的所在。他身影飞掠,径直去了净庙后院。
后院之中,有一汪湖水,名唤净湖。湖中长满了杂草,似是多年,没有人打理。无名在净湖旁站定,一个飞身,纵身一跃,跳入了湖中。
他在水地下睁眼,四下查探。只见水中湖鱼遛窜,现出一处泥潭,远远地,似有一把刀影。无名身影,迅疾向泥潭游去。他脚踩泥潭,伸出右手,就是要将那把大刀拔起。
泥潭之中,忽有异动。地上淤泥散开,青石板露出。原来那把大刀,是插在地上一块青石。无名又是试了试,他双手拔刀,试图将刀拔出。大刀岿然不动,似有古怪。
无名转念一想,气力若是不行,那便只得催运内力。这一运功,内力向青石板遛去。湖底阵法自启,青石板移动,忽是向他奔来。无名左闪右躲,试图闪躲,却因右手与大刀想吸,未能挣扎脱逃。
无名鼻息间,冒出了水泡。在水中待久了,他自觉心口难受。渐然支撑不住。他意识模糊,手脚虚弱无力。湖水呛进他的心肺,充斥了的脏腑。无名身影,在湖中坠落,渐然沉底。
一个身影,飘过无名脑海。那身影,一头长发垂肩,一身白衣,身影婀娜,甚是美艳。这人,怎看着那么眼熟?无名紧跟,试图追去。姑娘起身,身影渐行渐远,而后瞬时消失。
膨胀的感觉越来越深,无名和尚一声吼叫。丹田内力,肆意冲撞,自他体内倾泄而出。一时间将无名刀下阵法冲破。青石失了阵法之力,无名刀忽是闪出一道金光。它在水下一阵晃动,带动这无名身影,迅疾上浮。
无名抬眼,察觉到了一束光,而后呼吸到了,最舒爽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