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下午四点半,十九中校长办公室。
穿着经典黑白三件套校服的尤微扎着高马尾,碎发不过眉,长发不过肩,裤子没改腿儿,上衣没涂鸦,什么项链耳钉一概没有,连头发色儿和指甲盖儿都是纯天然的色儿。
看得中年教导主任面目慈祥,上来的第一印象就拿捏住了。
甄臻正襟危坐,在跟校领导谈具体条目,尤微则在旁边看学校规章制度,还有个教导主任在旁边批尤微现做的卷子。
两个小时后,尤微背着书包在门外听甄臻最后一遍叮嘱,跟个第一天上学的小孩而似的。
“之前跟你说的记住了没有?体验是初衷,但如果真的觉得很不舒服,那还是可以协商的。”甄臻这个时候终于松了口风,到底是自己手下的艺人,不是地里的冻白菜,难免多说几句。
尤微点头。
“好了,你现在可以去教室了。”甄臻退后几步打量她,点了点头。
尤微则看着那块黑乎乎的表,问:“这是什么东西?
“智能手表。”
尤微:“?”
“封闭式管理,这个是你用来联系我们的工具,我和花花的电话已经存进去了。”
尤微:“电话手表?”
“可以这么理解。”
大龄儿童尤微对印着数不清的小叮当猫的表带无话可说,因为表盘外套是硕大的一颗猫头,正瞪着俩眼珠子傻乐。
还不如没有。
尤微嫌弃归嫌弃,到底是戴着这东西进了教室,和蔼可亲的中年女老师一路领着她穿过大操场,踏入文科大楼,最后站在了高二⑺班的门口。
这学校人数众多,一个班五十多号人,居然一个年纪还有三十多个班,前十二个是文科班,其中,文理前两个是竞赛班,往后三个是实验班,剩下的是普通班。
甄臻对尤微的水平持保留意见,国外普高的教育水平她有所了解,塞进中等偏上的班级已经是很勉强了。
然而,纵然所有人包括当事人都想到可能会遭遇一些颠覆尤微认知的事情,但万万没想到,尤微遭遇的第一通惊天雷,就在此刻……
和蔼可亲的女老师进门的瞬间一秒变脸,绝杀一众流量明星,她打断自习的同学,然后简单介绍了一句:新同学,余薇。
接着她说:“新同学是从国外转回来的,以后多交流,说不定能挽救一下某些人的口语,你说对吧?钱奕然。”
尤微:……
那位钱同学怎么想的她不知道,但此时此刻,她想装死。
但没人给她这个机会,女老师冷哼一声,扭头挂上了笑脸,说:“余同学,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不用紧张,简单的就可以了。”
尤微:?
女老师转回去,说:“听听人家的口语,平时让他们多听多说跟要你们命一样!掌声欢迎一下。”
尤微:???
刚才她还真当着那个教导主任的面说过几句英文,但……
被赶鸭子上架,尤微硬着头皮上:“Hello everyone,This is Viviyar……”
已经忘了是怎么飘到最后一排坐下的,尤微对这种前卫的拉踩模式实在是接受无能。
然而,下一秒,一只手拍了拍她,尤微从小小的单人桌子上抬起头,瞬间被四面八方的雪白试卷吞没,艰难扒出来颗头,对上前桌一双一言难尽的眼神。
男生扶了扶眼镜,用一种不解又迷茫的口吻问:“你是怎么想不开转来我们学校的?”
右边的女生头也不太抬的接话:“我们学校也是有艺考生的,美人儿,你真想不开啊!”
尤微:?
左边又传来一声叹息,然后说:“别这样对新同学,新同学你看,这些卷子,是你今天的作业哦,明天第一节课前要收上去的。”
尤微:???
“没听错,所有的,这些都是刚刚课代表拿的空白卷,托我们递过来的。新同学我们无以为报,只能送点儿本校特产了。”
尤微:……
谁疯了?
肯定是她疯了。
但很快,尤微发现这好像还真不是开玩笑,因为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在奋笔疾书,从她六点进来开始,到晚上十点回宿舍,乃至是十点半熄灯后,他们都在写。
尤微穿着两件套睡衣坐床上,怀里是统一的蓝白格子枕头,麻木的看着旁边八盏灯。
十人寝本来住了八个人,加上半路出家的尤微,以及一床的行李箱,满满当当。
尤微跟寝室长的床头靠头,在对方花里胡哨的小台灯威力下,清晰的看到这人在做英语卷子。
真辛苦。
“你写完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尤微的目光存在感太强,寝室长在翻页的空挡抬头看了她一眼,用气声提醒道。
“没有。”
“……要不灯分你一半,补一点儿?”
“谢谢,不必了。”尤微倒头就睡,拒绝的毫不犹豫。
她又不高考。
而且,真的看不懂……
白天她已经翻过课本了,非常确定上面的内容她是真的没学过,并且,没有任何想学的欲望。
对方显然也就是随口一提,听完就继续写卷子了,但其实也不是都这么刻苦,就比如她对床下铺的那个姑娘,从尤微的角度清清楚楚能看见她被窝里传来的光,甚至都能看清她手机屏幕上的字,而靠近厕所门那边上铺的姑娘手上的书页还有长袖翩翩的男女画像,再加上硕大的标题,显然不是正经课外书。
尤微睡得毫无心理负担,并且在第二天早上堂而皇之接受了“被子不叠好会扣分”的劝告,然后在第三次失败后由寝室长一力承担了。
晨读前五分钟到教室,果然,一群人在游窜,尤微旁边那个姑娘就是典范,是以,一节五十分钟的晨读,尤微抄了六张练习卷的答案,加上昨天白天自由发挥的那一部分,准时交到了课代表手上。
尤微就这样平淡的当了几天忙碌且无趣的大龄女高,终于迎来了一个转折。
中秋晚会。
高二不比高三要争分夺秒,学校在这方面还是有人性在的,提前一周通知各年级组在大礼堂办中秋晚会,落实到班级就是每个班出俩个节目备选,最少会有一个上台表演。
文艺委员是个活泼好动的姑娘,宣布的一个小时内就搜罗了不少人,然后试探着站在了尤微面前,问,“余同学,余大美人,愿不愿意一起跳个舞?”
尤微睡眼朦胧,昨天晚上对门宿舍有人在吵架,大半夜把宿管和女老师一起弄来了,折腾了俩小时,她压根没睡好,呆了一下才慢慢反应过来。
集体活动,增进感情的绝佳选择。
但是,尤微对在青铜局虐菜没什么想法,一群小孩子,她去了岂不是欺负人?
毫不夸张的讲,尤微学舞的时间比他们上学的时间都长,这还得从上幼儿园算起。
尤微头也不回的拉上了旁边的窗户,望着文艺委员,说:“谢谢,还是不了吧,我不会跳舞,我在台下给你们加油!”
外面偷看的男生被发现,红着脸一溜烟跑了。
这两天已经很明显了,莫名其妙出现的热奶茶和巧克力,还有粉粉嫩嫩的小信封。
不得不说,虽然这帮高中生被强制住宿,学校又明令禁止电子产品,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尤微还没红到街头巷尾贴满海报、男女老少家喻户晓的程度,顶着化名,又没外力提醒,这帮学生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发现尤微是艺人,只是单纯的以为这个被各科老师放过的新来的是个背景党而已。
“别啊,很简单的,我教你!而且,你就往哪儿一站,我们就够显眼了!”
尤微:……
又到卖脸的时候了是吗?
最后还是参与了,值得一提的是,文艺委员本人也并不擅长,打眼一看,七个姑娘都是靠脸选出来的。
不过也有好消息,好消息是文艺委员拉了个半吊子艺术生来当外援兼教练,而紧跟其后的坏消息则是这位外援恃才傲物,似乎还仇女。
但在晚会之前,尤微先迎来了周考,顾名思义,一周一考,美其名曰提前适应高考,周末两天时间安排与高考全程同步。
除小学一年级的摸底测试外,尤微再没参与过这种程度的统一考试,居然真的有几分紧迫,前一晚不仅背熟了几个数学公式还记住了蒙题口诀。
周日下午五点,尤微被本校实习老师花花接走,可以当晚不住校,然后就在职工宿舍里见了甄臻。
稀里糊涂考了两天,尤微第一次这么充分的理解普通学生心情,进门就要瘫下了,有气无力接过花花递过来的低卡奶茶,瞟向甄臻。
“你看起来不太好,考试很难吗?”甄臻在她进门时就扫了一眼尤微的穿着,对这个还是很满意的,连语气都和蔼可亲了几分。
尤微跟高材生没得聊,不想搭理且主动跳过了寒暄这一段,说:“找我干什么?”
甄臻一笑,真单刀直入了,开口道:“来看看你的状况,其次,下周二决赛,来找你录赛前助力视频。”
瘫在沙发上的假·高考生并没有立刻爬起来就舞一段的精力,抬了抬下巴,冲花花说:“录过了,还有个公司舞蹈室的视频,宣传部挑吧,我的意见又不重要。”
花花马上递上手机,甄臻却没看,只是问:“还能坚持吗?”
“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