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丰泽县,杨虎子发现衙门外果然贴着一张告示。他仔细一看,证实老乡的话一点不假。回来的路上,杨虎子自思:“得了这只玉蝴蝶,可没有第三者知道——除了我和妻子。如果谎说是祖上之物,谁都会相信。到时,拿回那只雄蝴蝶,岂不是美事一桩!”
想到高兴处,他禁不住一路上蹦蹦跳跳,咿咿呀呀地哼着小曲儿。
次日,杨虎子怀揣玉蝴蝶,竟往丰泽而去。那个老乡问:“老弟往丰泽来来去去,究竟做些什么事来?”
杨虎子笑了笑说:“没有什么大事,帮人跑跑腿,联系一桩小生意。老兄!回头请你喝酒。”说着,友好地拍拍他的肩膀。此一去,中了沈知县之计,成了阶下囚。正是:
贼心枉作一时计,死到临头尚不知。
听罢杨虎子的供词,沈知县心想,这个“刺猬头”原来是大同府崔知府的公子崔成亮。他之所为,分明是与吴巡按作对。他们两个人都是自己的上司,我一个小小的知县可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人们常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崔知府也是吴巡按的下属。为了办好这个案件,只能向吴巡按讨得令箭,方好行事。于是,叫过书吏,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然后,传令:
“快捕听令:速往文岭县擒拿凶匪归案,不得有误。杨匪暂时收监,到案之日,一同发落。”
张财天一伙匪徒,做梦也没有想到,杨虎子因玉蝴蝶事发,败露了他们的行迹。也不曾想到,竟然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快捕一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个个手到擒来,没有走漏一人。而崔成亮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遁迹他方,成了落网之鱼。
沈知县何曾料到,他的妙计却收到一箭双雕的效果,擒获了一伙作恶多端的匪徒。他暗自得意,自夸夫人用计高明。心想,我沈润丰可是威名大振了,升官发财的机会自然不在话下。
匪徒归案,沈知县立即升堂,传令:“带凶匪受审。”话音乍落,六个凶匪在快捕的拥挟下入了公堂。他们被快捕按倒在地,惟有张财天脸露傲色,立而不跪,甚是嚣张。
沈知县一拍公案,厉声吼道:“大胆狂徒,见了本县为何立而不跪?”
张财天哼的一声,脸露不可一世的神色,说:“张某上跪天地,下跪父母和刘熙表叔。想叫我跪你,除非日出西山,海枯石烂。”说话时,尤其把“刘熙”二字说的特别大声,恐怕没人听到似的。
沈知县也哼的一声,说:“别拿你表叔来压我,这里可是山高皇帝远。再说,本县是向着正义一方的。”顿了顿,又说:“你小子可是狗仗人势。有了靠山,就目无王法,胡作非为?告诉你,别人怕了你,老子可不吃那一套。管他皇亲国戚,只要犯到我手上,老子照样办他。”
一闻此言,张财天心下一惊,人说沈润丰铁面无私,果然不借。今日犯到他手上,可要当心了。不过,他还是拿话恫吓说:“如果你放了我们,还有个商量的余地。如若不然,当心你的狗头。”
“你这话恫吓别人还行,在我这里行不通。自从我坐上知县这把交椅,我就准备把命留在这里了。有道是,远水解不了近火。”
张财天先前那嚣张的气焰没了,心想,这老家伙可不是好惹的,只要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他暗暗叫苦:完了,今日可能要把命丢在这里了!
这时,只听沈知县气愤地说:“大胆狂徒,出言威胁,一派狂言。本县既为民官,何惧于你?通通给我收监,等候再审。退堂!”
说人不怕死,那都是假的。
是夜,沈知县的心情非常矛盾,尽管在公堂上说的慷慨激昂,冠冕堂皇。但是,哪个人不怕死?这伙匪徒如不正法,难平民愤。如果秉公办事,难免会得罪刘熙。看张财天今日那副嚣张的模样,恐与刘熙交往甚密。据说,刘熙的侄子刘旭乃锦衣卫的头目。得罪了刘熙,头上这顶乌纱帽同样也是保不住,弄不好连脑袋也会搬家。
他无限感慨地低声叹道:“做官难,欲做好官更难呀!”他开始羡慕起百姓来,无拘无束,逍遥自在。
他从无限遐思中回到了现实来。眼下,为今之计,暂将此事搁下,先把详情书呈吴巡按,由他出面审断。
再说,吴巡按为沈知县巧断玉蝴蝶失窃案而大为赞赏。接到书呈,细看案情,又感到事态严重。心想,这伙穷凶极恶的强盗,作案之多,抢劫财物之广,可谓身死难赎。然而,匪首张财天却与当今皇帝的宠臣刘熙有瓜葛,这才难办。如不狠刹,难泄民怨。此时的吴巡按,自然也是羊触藩篱——进退两难。
可他是个不畏强暴,铁面无私的父母官,难道为了保住头上的乌纱帽,便不敢得罪权贵,不敢为民伸张正义么?看官!你且听听数十万直隶黎民百姓,对他是怎样的评说的:
官清如泉水,鞠躬又尽瘁;
若非包龙图,俨然是海瑞。
吴巡按愤然道:“我吴某何惧你刘熙,就是在皇上面前,我也敢跟你评论公道。”心下寻思:当今之计,只有来个先斩后奏,尽快把匪首正法,如等到你刘熙插手此事,事情恐怕就难办了——尽管我不畏惧他。
于是,他提起朱笔来,在案卷上作下批示:匪首立地正法,余者发配充军,没收其家产。作速行事,不得有误。批毕,发付信使,作速带回。
儿子被擒,张果成情知“东窗事发”。他恃仗刘熙的权势,料定这些地方官不敢把儿子怎么样。如今当官的,个个都是软蛋,没有人不畏权势的。包龙图第二,恐怕还没有出世。
可是,一晃数日,不见儿子放回。这下,他坐不住了。急忙差人到衙门探听,方知已将此案上报吴巡按。他可是彻底坐不住了。你道为何?其一,儿子的行径,他怎会不清楚呢?说难听些,其罪虽死难赎。其二,这个吴巡按可是一个铁面无私的大清官,说他是当朝包龙图也不为过。儿子洗劫他好友的家,他会坐视不管么?
今日,犯到他手上,定死无疑了。可是,我只有这根独苗,还盼望他延续张家香火哩!岂可坐视?只要有一丝挽救的希望,我拼着老命,也要把儿子从虎口中夺回来。
想到儿子命悬一线,张果成什么也不想了,火速赶往京城。因为他心中比谁都清楚,只有刘熙方可挽救自己儿子的生命。
到得BJ,张果成顾不上旅途劳累,急忙往刘府去,把此事向刘熙说了,求他看在表兄弟的份上,想个搭救儿子的办法。
刘熙听说,一点也不为难,说:“表兄不必担虑,俗语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有我刘熙出面,料定不会有事。”
“但愿如此。你可知道,我只有这根独苗。”
“我怎会不晓得!”
刘熙立即走进书房,书信一封,付与张果成,说:“你立即赶回直隶省城,把此信面交吴巡按,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张果成岂敢久留,怀揣刘熙的亲笔信,火速赶回省城,把刘熙的书信面交吴巡按。听了吴巡按的一句话,他便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