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去渝江已经是几天前的事。
南里照例每天在群里嘶吼着自己演讲一等奖泡汤的事，不过今天她没发疯。
她说：“凭本小姐聪慧过人的水平拿不到二等奖，我就去教育局把主办方告了。不，去市长办公室告。”
云筱默默点出表情包：祝你成功.jpg
叮咚——门铃声响起。
云筱将两只猫放下，起身开了门。
每天早上九点，罗苓之前说请的钢琴老师会上门进行两个小时的私教。云筱虽然不悦，但也并未说什么，她确实不想因为一些小事再起冲突。
自学会弹琴起，每天几小时的钢琴是必须要练的，寒暑假也不曾落下过。直到高一，由于周末放假时间确实过短，罗苓思量再三决定抓紧学习时间，故退步只让云筱在寒暑假继续练琴。
云筱知道罗苓的意图，不过是想让自己在圈子里给她争些脸面。或者说，是想让大家把目光都落在云家有一个光彩夺目的女儿身上。
云筱端坐钢琴前，手腕轻柔地起伏，十根修长而灵活的手指在琴键上轻盈跳跃着，一串串音符悠然升起。
音乐缓缓落幕，手指轻轻离开琴键，空气中还弥漫着那悠扬的旋律，余音绕梁。
钢琴老师慢慢鼓起手掌，点头满意道：“不错，以前的感觉慢慢回来了。”
云筱微微一笑。
老师说：“继续这样练吧，不过我建议你平时上学的周末也偶尔练下，保持手感。”
云筱应了声好，起身送老师离开。
她呼了口气，转身坐回沙发打开手机。哆啦在猫爬架上玩得不亦乐乎，A梦慢慢踱步过来趴在云筱手边。
云筱一手撸着猫一手点开微信，看着南里一小时前发的消息。
【可我心里只有人民：下午去美食街！】
【可我心里只有人民：我心心念念的辣王争霸赛又又又又开始了！】
云筱：“……”
【Yia：我亲爱的里里，你想让我看不见明天的太阳吗？】
消息刚发出去，那边就秒回了。
【可我心里只有人民：“二妞麻辣烫”能吃到什么程度了？？】
【Yia：最近又回归了微微辣[可爱]。】
【可我心里只有人民：……】
南里似乎是做了说服自己的决定，半晌。
【可我心里只有人民：行，你看姐一个人舌战群雄吧！】
云筱刚想打出劝阻的话，又放弃了。
算了，南里这小东西就是个典型的不撞南墙心不死的。
两人约好下午在美食街入口处碰面。
云筱裹着一圈围巾，只露出一双圆眼。手里握着暖手宝，呆呆看着路过的人寻找着南里的身影。
“哈！”南里突然从身后蹦出，吓了云筱一跳，“没看见我吧。”
“……”云筱抿了抿唇，小声说，“你像个小孩一样。”
“走啦，比赛待会儿就开始了。”南里一把挽过云筱的手臂，右手揣进她左手的兜，满足道，“真暖和啊。”
云筱笑了笑：“晚点去给你买个暖手宝。”
“诶？”南里侧头问，“晚点不去游简哥店里吗？”
云筱脑子充满疑问：“什么店？”
南里：“朋友圈啊，游简哥好像在他姐开的奶茶店里，你没看？”
“没，我看群里没发什么。”云筱轻声说，“那待会儿你吃完了我们去。”
南里点头：“行。”
美食街繁华处，一座擂台样式的比赛场矗立其中。赛场中央，一张古朴而宽大的木桌被精心布置，各式各样的辣椒制品摆放其上。
小米椒、朝天椒、魔鬼椒……琳琅满目，仿佛一片火红的海洋。一盘盘盛满红油的食物被整齐布置在座位上。
云筱感觉口中着了火，吞咽着口水迟疑地问：“你，你确定要上去吗？”
南里眼珠仿佛盯在台上了，干巴巴地说：“去……吧？都报名了，输人不输阵！”
南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台的，只记得云筱急匆匆买了冰水过来又让她含着一口牛奶不许咽下去。
出美食街，上车，下车，进奶茶店，南里眼泛泪光一路是被云筱搀扶着走的。
门口的挂帘被掀起，风铃一阵乱响。
“你们……怎么回事？”游简出了前台，走到云筱搀扶着南里坐下的地方。
云筱轻声解释：“她去参加了辣王争霸赛。”
游简：“？”
像是不能理解一般，他看着趴在桌子上一声不吭的南里问：“然后呢？”
“然后？”云筱叹了口气，说，“然后她就像现在这样，被妖怪夺了精气。”
游简：“啊？”他有些震惊，虽不理解但尊重。
云筱：“让她趴一会儿吧，喝点牛奶应该会好些。”
“嗯嗯。”
“小竹子，想喝什么，学长请客。”店内人少了些，游简带云筱回到点餐台，示意她随意选。
云筱连连摆手：“没事，我就随便喝吧，她现在还是得喝牛奶。”
“我记得你不喜欢太甜的，‘云间竹声里’？”游简侧着身子探过来，指着电子餐牌上的一处在云筱耳边说，“不太甜，要试试这个么。”
游简身上传来的橘子味充斥着鼻尖，滚烫的热气在她耳旁炸开，吹得云筱一哆嗦，僵硬点了下头。
“可以……”
见游简下着单，她瞥了眼价格，快速拿出手机扫码，镜头却被修长的手指挡住。
“嗯哼？都说了学长请客。”游简歪了下头，低声笑道：“这是我姐开的店，我也算是二老板，请你喝不要钱。”
云筱不再矫情，听游简的回了南里身旁坐下，想起进门时上方用行楷刻着的一块木匾——云间小铺，云间竹声里……云筱微微抿唇。
取的名字还怪有格调的。
越来越多的人进店，点单口已经排起了有秩序的长队。
乍一看三五成群的人堆里竟无一个玩手机的，有的捂嘴偷笑，有的整理发型。如出一辙的是那些眼神全望向前面的游简。
云筱：“……”
什么嘛，光天化日下还偷拍。
云筱撇了撇嘴，低头打开消消乐玩着。好不容易给自己放天假，一定破两百关！
虽是玩着游戏，云筱也时不时注意着南里的动静。刚才趴着的人侧了个头，眉头紧锁，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云筱碰了碰自己的额头，又伸手摸了下南里的额头——有点热。
“里里？能说话吗？”她轻轻推搡了南里一下，“里里？南里！”
南里继续趴着哼哼唧唧，双手在桌下捂着肚子。
看样子得去医院。
云筱同游简道了别，说送南里去医院看看。
游简：“我送你们去。”
云筱摇头，说：“这里人这么多，学长就别走了，不是缺人手吗。”
游简眉头紧皱，默了几秒：“那我晚点过来看看，有什么事打个电话。”
云筱应声点头。
夜幕降临，霓虹灯一片片接连开启，无声点缀着这座城市。
并不意外，同游简一起到医院的还有宋祈。两人一进门，就看见眼前尽失往日活力，闭目躺着打吊针的南里。
宋祈问：“怎么样了？”
云筱：“急性肠胃炎，刚刚醒了会儿，又睡了。”
游简又问：“医生怎么说？”
云筱：“有点低烧，输完液后观察观察，没事就可以出院。”
两人松了口气，各自扯了把椅子坐在旁边陪同。
宋祈一边削着苹果，一边有些无语地问：“她怎么想不开去参加这个比赛的。”
云筱：“……”
其实她也想知道啊。
“咳咳，她说。”云筱清了清嗓子，依照着记忆复述了一遍南里的原话。
“‘对本小姐来说，只要是富有竞争性质、挑战意义且自己喜欢的，就一定得是第一名。’”
宋祈：“……”
游简：“……”
这是什么奇特的脑回路？
宋祈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云筱，却被游简半路劫走。
他刚想开口，就见游简瞥了他一眼，轻飘飘说道：“她不喜欢吃苹果。”
云筱腼腆一笑，说：“嗯嗯，我不喜欢苹果。”
“……”他继续问，“南里家里人知道吗？”
“不知道，没人给她打电话。”云筱摇了摇头，又说，“刚刚只醒了一会儿，还不是很清醒，等她下次醒了再说吧。”
一时无言，病房里只余南里均匀的呼吸声。
游简看了会儿，问：“你晚上不回家？”
云筱：“嗯，总不能让你们两个男生留这儿吧。”
他说：“吃饭了没？”
“没呢，忘记点外卖了。”云筱这才打开手机一眼，已经晚上十点了。
宋祈说：“你们都没吃呢？现在去吃吧，我吃过才来的。”
云筱思索了下，点头道：“好，待会儿回来我再守着。辛苦了，宋祈哥。”
宋祈连连摆手示意没事。
出了医院，游简环视一圈，然后带云筱进了家便利店，打算给她买些晚上垫肚子的零食。
游简在前面库库往手提篮里丢零食，云筱在后面慢慢看着。
隔了一个零食架的对面貌似有对小情侣，云筱用目光漫不经心扫着架子上的零食，对面聊天的声音突然传来。
“多买点吃的，万一你晚上陪闺蜜饿了怎么办。”
女孩状似娇羞：“人家哪儿吃的完那么多啊？”
男生宠溺地说道：“没事，吃不完带回家慢慢吃。晚点我再给你点些烧烤，吃些热乎的暖暖胃。”
“我闺蜜吃不成会骂死我的！”
“没事——”
云筱默默走开了。
转了三圈，看着手提篮里快要溢出的零食，云筱终于憋不住了：“学长，够了。”
“够了吗？”
游简看着小篮子有些不满意，这才多少？
“嗯嗯。”云筱揉了揉被风冻得微红的鼻尖，轻声说，“吃不了那么多。”
游简挑眉道：“吃不完带回家吃，不够的话你不方便出来买。”
云筱：“……”
等等，这话怎么有点熟悉，似曾相识的感觉。
游简又说：“还是不止想吃速食的？那晚点给你点夜宵——”
“不用！”云筱紧急叫停，脸颊微红，“我自己看着来。”
“？”游简似乎有点疑问，但半晌也只蹦出两个字，“好吧。”
两人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提着大包小包回了病房。
惹得宋祈脱口而出一句：“你俩准备在这儿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