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父子俩互瞪着对方，谁也不让谁，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就在郁竹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三短一长的敲门声拯救了她。
曹旭皱了皱眉头，起身打开了病房大门。
一身白大褂的张逸凡，曹旭立刻松开了紧锁的眉头，热情的招呼道：“张医生，是来查房的吗？快请进！”
听到查房两个字，郁竹心里就是一咯噔。
在一个橄榄绿面前装睡，没有被发现，已经是万幸了。
在一个医生面前装睡……
怂人郁小竹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只能嘤咛一声，适时的松开了曹翊的手臂，缓缓的“醒了过来”。
郁竹的左手才挪动半寸，就被人控制住了，曹翊好听的童声随之响起，说着他爹刚才才说过的话：“乖，别动。”
被一个半大的孩子，当做小朋友哄，“老阿姨”郁竹的心情格外的复杂。
尴尬之余，好笑之外，还带着一丝丝感动。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小声说道：“谢谢……哥哥！”
最后两个字，简直比蚊子哼哼还轻，却被曹翊听得真真的。
一直渴望有个妹妹而不可得的小少年，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嗐！这有啥！
男子汉大丈夫，就该保护弱小。”
郁竹听了这话，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那个志得意满的少年。
他顶着一头短发，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上，嵌着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鼻梁挺高，嘴角微微上翘，一副“我得意，但我就是不说”的神情，让人忍俊不禁。
郁竹并没有笑，而是愣在了原地。
倒不是因为这个少年的英俊，或是朝气蓬勃，而是因为她这个脸盲症患者活了两辈子，第一次看清楚一个人的脸，看到那么生动的表情。
她的脸盲症，好了？
小姑娘迫不及待的把目光投向旁边的人。
当她的视界再一次从高清变成了马赛克，郁竹默默地低下头，叹了一口气。
自己这脸盲症，怕是好不了了。
看着小姑娘垂头丧气的样子，“大哥哥”曹翊心里也不好受。
他学着大人的样子，轻轻地拍了拍郁竹的脑袋，无声的安抚了一下这个“命运多舛”的小妹妹，拉着她打点滴的手，轻轻地放进被窝，盖好。
被温柔照顾的老阿姨郁竹，第一次觉得，回到小时候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了。
只不过，五岁的孩子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该怎么做？
郁竹开始努力的回忆着过去三十多年看过的电视剧，然而，并没有想到答案。
就在郁竹冥思苦想的时候，笑够了的大人们就一股脑的围了过来。
郁竹下意识的往曹翊的身后躲了躲。
曹旭看在眼里，伸手拦住了其他人，单单放了爱岗敬业，医者仁心的张医生过去。
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的郁竹，看在张医生那一袭白大褂的份上，勉为其难的配合着张逸凡的工作。
让张嘴就张嘴，让测体温就测体温，让量血压就量血压，让回答问题……能用一个字回答的，郁竹绝对不用两个字；能拖三秒绝对不拖两秒！
好不容易应付完张逸凡张医生，郁竹那“影后级别的演技”还没有施展开，就被曹翊给重新塞回到被窝。
理由？
当然是：生病了，不能吹风！
就在郁竹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长舒一口气的时候，病房的门却被再一次敲开了。
一分钟后，曹旭领了两个人进来。
郁竹看不清他们的脸，却还是从他们的眼神、步伐、气质里，看出了他们藏都藏不住的那股子兵味儿。
很明显，这两位应该是曹旭同志的同事。
而他们身上的运动服，很有可能是为了放松自己的戒备，特意给换的。
郁竹既感动于这群橄榄绿的体贴，又因为他们的细节控默默地提高了戒备。
毕竟，郁竹不是演员，她没有把握演好一个五岁的小朋友。
而演砸了的后果……
郁竹觉得小胳膊小腿的自己，还承受不太起。
做惯了审讯工作的唐宋和明朗，对态度的感知向来比一般人敏锐，郁竹的戒备，自然也没有瞒过两人的眼睛。
两个人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嘴角都挂上了一抹苦笑。
审讯本就不是什么好差事儿。
审讯受害者，难度会进一步加大。
如果对方年纪小，不记事儿，那更是难上加难。
再加上经历过被亲人背叛，难免对陌生人心怀戒备……
唐宋和明朗简直想要抱头痛哭。
寻常的办法，在这个紧张的小姑娘那儿，肯定行不通。
两个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向了和郁竹紧挨在一起的曹翊身上，互相打了个眼色。
曹翊的背后突然窜上来一股子凉意。
他默默地抬起双手，十字交叉摆在胸前，一双大眼死死地盯着两人，一副防狼的架势，看得唐宋和明朗哭笑不得。
唐宋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苦笑道：“我看起来就这么像坏人？”
幸灾乐祸的曹旭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直接把唐宋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长期挂在唐宋脸上，那温文尔雅的假面具，他也不打算带了，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病床上，一脸无赖的说道：“行行行！
我是坏人，你是大大的好人。
现在，坏人的工作完不成，麻烦大好人帮个忙呗！”
这话说得，曹旭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
老搭档撒泼耍赖的模样，差一点没吓掉明朗的下巴。可当她的目光扫过看戏的两小只时，立刻明白这俩老狐狸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快速的配合了起来。
“不就是问两个小朋友几个问题么？
你们俩至于吗？”
“至于！”老哥俩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明朗摇了摇头，打开随身携带的本子，笑眯眯的坐到了两小只面前，轻言细语的说道：“他们俩太幼稚了，咱们仨，不搭理他们。
咱们，聊我们自己的，好不好？”
面对明朗哄孩子般的语气，郁竹和曹翊的脸上，不约而同的浮出了几分嫌弃。
作为一个半大的孩子，曹翊面露嫌弃，明朗还可以理解。
郁竹面露嫌弃，明朗却不得不多想。
她对着一旁的唐宋使了个眼色，唐宋则快速而隐蔽的回了个继续的手势。
可两人自以为隐蔽的动作，却没有瞒过郁竹。
自知处于暴露边缘的郁竹，默默地把放下的警惕再一次捡了回来，愈发的谨言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