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周眨眼结束,寒假随之而来,大家开始陆陆续续离校。寝室里,其他几个女生早上就走了,只剩下林溪清一人,明天也要离开。
她收拾好行李,两手环抱双腿呆坐在椅子上,感觉整个学校都变得异常安静,偶尔有行李箱拖过路面,动静显得格外响亮。
冬日的阳光穿过明亮的落地窗,毫不吝啬的铺满几乎整个房间,迎面照在林溪清白皙的脸上,皮肤变得更加透亮。
就这样,被温暖的阳光包围着,林溪清不知不觉陷入冥想,她正身处一片草地,周围鸟语花香,河水似银河一样璀璨,如夏日晴空般蔚蓝。
河边有一棵繁茂苍翠的大树,一个小木屋隐藏于枝干之间。她试图沿着悬梯攀爬而上,突然,耳边传来“嗡嗡”之声,她猛然一惊,发现是桌上的手机在震动。
黄庭远发来信息问“你回家了吗?”
“没有,我还在寝室,明天回。”
过了一会儿没有下文,林溪清也就不以为意,继续晒着太阳。她想到黄庭远此时应该回家了,他们专业比自己专业的考试早结束一天,待在学校亦无事可做。
“林溪清!林溪清!”恍惚之间,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是谁?在哪儿?她迅速站起身来,下意识推开落地窗,来到阳台上,往下一看,目瞪口呆。
“哈喽,溪清!”黄庭远站在楼下河岸边,一身灰色秋冬运动套装外穿着一件短款米色羽绒服。他看到林溪清出现在阳台,举起左手朝她挥了挥,笑容如冬日暖阳。
“你怎么会在这里?”林溪清惊讶地问道。
“今天天气真好,下来我们一起散散步吧!我在这里等你。”黄庭远答非所问。
“好吧,那你稍等一下。”说完,林溪清转身回寝室,来到洗漱台的镜子前,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头发随意挽到脑后,觉得没什么问题后,顺手开门走了出去。
下了楼梯,来到大厅,林溪清立马被一旁值班室里的宿管阿姨叫住。
阿姨把她拉到角落,神秘兮兮的小声说:“姑娘,阿姨刚刚看见一个小伙子站在门口,可真是玉树临风,十分精神。我故意上前跟他交流了几句,人还非常有礼貌。你也赶紧看看去,不知这会儿还在不在。”
林溪清看着阿姨掩饰不住的激动心情,又听完她说的话,灿然一笑,原来阿姨跟个小女生一样,也犯花痴。
不过,此时林溪清顾不得同阿姨打趣,心里想着黄庭远还在河边,让人家等太久不好,只好应承道:“真的吗?阿姨,那我出去瞧瞧,您平复一下心情,稍安勿躁哈!”说着,大步走向门口,脸上洋溢着满满的笑意。
出门下了台阶,步伐不免加快,刚一右转,差点与一人撞个满怀,抬头一看,竟然是黄庭远,同样是满脸笑意的看着她。
“你看上去心情不错哦!”黄庭远说。
“拜你所赐咯,精神小伙!”林溪清断定阿姨方才口中的小伙子,指的就是黄庭远,不禁觉得好笑,于是扬起脸冲着他俏皮的眨了眨眼。
“哈哈,此话怎讲?”黄庭远不明就里,目光却已被深深套牢。他还从未见过林溪清如此单纯美好的一面,在他们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中,林溪清总给他一种不可接近、难以捉摸的距离感。
林溪清感觉到某种异样,于是快速绕开身来往前走,以避开黄庭远灼热的投视,走出几步,回头嫣然一笑道:“对不起,无可奉告!”
黄庭远无辜的耸耸肩膀,追上前来,与她并排而行,发现林溪清的嘴角依然挂着浅浅地微笑,眼神清澈迷人。
两人来到河岸边,沿河而走。冬日里的河水,没有了两岸垂柳的绿意映衬,显得有些黯淡失色。高大的芦苇丛,于四季轮换中,一直都在等风来,或纵情舞蹈,或细语呢喃。河面偶尔泛起的涟漪,是鱼儿对外面世界的好奇。
“我真的好喜欢冬天。”林溪清像是自言自语,神情淡然的望着远处。
黄庭远停下脚步,就近找到一块干净向阳的草坪坐下,随手摸起一个小石子扔向河面,激起一片水晕。
“冬季天寒地冻,万物萧瑟,归于沉寂,很少有人会喜欢它。”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外套脱下,铺在旁边,示意林溪清可以坐下。
“没关系,我直接坐到草坪上即可,你还是把外套穿上吧,不要着凉。”林溪清急忙推却。
“没事的,你看阳光灿烂,多么温暖!我这个精神小伙啊,还觉得有点热呢!”黄庭远用玩笑的口吻说道。林溪清听完,“噗嗤”一笑,便不再推辞,大方从容地坐了上去。
“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喜欢冬天呢?”黄庭远满是期待的追问道。
林溪清语气轻缓的说:“大部分人或许只是流于表面,觉得冬天过于清冷无趣,但其实不然,在它平静的外表下,涌动着一股强大且温暖的力量。这股潜在的力量足以抚慰生命过往当中形成的种种创伤,并给予新生无限的可能和希望。”说完,她把胳膊抵在弯曲的膝盖上,一只手托住下巴,眼睛微微眯着,面向阳光。
“冬天是内敛含蓄的,是甘于孤独的,是懂得舍弃的。没有冬日的厚积,春夏的勃发便无从谈起;没有冬日的寒冷,温暖便不会被人珍惜;没有冬日的雪花,人间便少了一份雅事。”黄庭远深沉地说道,眼神中饱含对冬季由衷的爱恋。
林溪清睁大眼睛,转过头来,惊诧万分地看着他。
“其实,冬天也是我的热爱。”黄庭远同她相视一笑。
冬日的明媚时光,总是急促而短暂。倏忽之间,已过晌午。黄庭远站起身来,“无竹令人俗,无肉使人瘦。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吃个午饭吧。”说着,他伸出右手,想拉林溪清一把。
没想到林溪清愣住片刻,只是借助了一下他的手腕,并顺手拿起地上的外套,轻轻拍了拍,递还给他。
黄庭远空着的手只好接过外套,穿在身上。“我吃完午饭就要走了,再想跟你见面,还要等到一个月之后,所以,你一定要陪我吃这顿饭哦!”
林溪清微微一笑,爽快的答应:“当然可以,我来买单!”
“这让我情何以堪?”黄庭远笑道。
学生大多已经离校,食堂还仅剩一楼两个窗口开着,大厅里吃饭的人也了了无几。
他们各自随便点了两样,付钱的时候,林溪清执意要刷自己的卡,连盛菜的阿姨都感到好奇。黄庭远无可奈何,只好依她。
两人随后来到靠窗的位置坐下,黄庭远赧然一笑,说:“唉,明明是我要你陪我吃顿饭,可最后还要你来请我。我这算不算是属于食言而肥,占你便宜?”
林溪清看着他,善意的说:“元旦那天,你为我们寝室四个人买的蛋糕,我都还没有来得及跟你好好说一声感谢。而且无缘无故地接受别人的东西,我会心生不安。今天这点饭菜根本算不得什么,你就当作成全我的心安理得吧。”
黄庭远笑着摇摇头,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我真的对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两人吃完饭往回走,来到分岔的路口,黄庭远本想把林溪清送到寝室楼下,但她心里想着,如果被宿管阿姨看到,难免会大惊小怪,无端生出许多是非。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她拦住黄庭远:“你不是下午还要赶车吗?时间紧迫,还是就此别过吧。祝你一路顺风哦!”
黄庭远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听从道:“好吧,那我走了,你也保重,我们来年再见!”
“嗯,来年再见!”林溪清笑着挥挥手,看他转身,自己也离开了。
午后温暖的阳光被高大茂密的香樟树阻挡,林溪清走在这条林荫道上,感觉空空荡荡,冷清了不少。不时有落叶与枝头依依惜别,飘然而下。坠落于地的刹那,似乎能听到天崩地裂的声响。这满地的离愁别绪啊,无人知晓!只能等待猎猎西风,一扫而光。
果不其然,林溪清推开楼门,前脚刚迈进去,宿管阿姨就从房间里闪出,快步走向前来,两眼放光,满脸期待的急询:“怎么样,姑娘?你出去时看到了吗?”
林溪清假装糊涂,一脸不解的问:“阿姨,什么怎么样啊?”
“哎呀,就是你出去的时候,阿姨跟你说的那个小伙子呀!你看到了吗?”阿姨有点急不可耐的提醒她。
“噢,这件事情啊…没看到哎阿姨!我出去的时候人已经走了。”林溪清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唉!可惜!多帅的一个小伙子,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看到。要是我能有这么一个儿子该多好!”阿姨摇头咋舌道。
林溪清笑吟吟的看着阿姨,骤然想到吴心怡,万幸她没在这里,否则场面将不可想像。
“对了,姑娘,阿姨忘了问你回不回家,我好统计一下寒假留校住宿的人数。”阿姨终于回到正题。
林溪清已经上了台阶,又转身答道:“阿姨,我明天就走。”
没了高中时期沉重的学业负担,假期生活平添了许多自主空间。林溪清的父母也从不干涉女儿的自由,总是给予充分的理解和尊重,使她得以心无旁骛地享受独处的时光。
市图书馆,是林溪清平时最喜欢去的地方,几乎每次一待就是一天。对于书香之气,她有一种近乎于上瘾的迷恋。加上馆内静谧的环境,思维得以天马行空般的畅游于天际,身心与灵魂亦可深度融合交流到一起。
其次,林溪清特别喜好莳花弄草。每次逛花卉市场,她都不愿买那些已经长成的植物。而是热衷于淘一些种子,回家后把它埋进花盆里,悉心照料,观察其萌芽长大的状态。
对于她而言,没有什么比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从无到有,由小变大,从发芽到开花的整个过程,更令人振奋和感动的事情了。
一次,林溪清在和父亲去家附近公园散步的路上,林爸爸忽然指着一处路边夹缝里冒出的小草,问:“溪清,你看到这株小草,想到了什么?”
林溪清低头俯看着它,说:“我认为小草之所以能在此处生根发芽,源于种子的随遇而安,和适应不同环境的能力,以及不屈不挠的精神。”
林爸爸拍拍女儿的肩膀,欣慰一笑,“是啊,在这寒冷的冬天,它们依然如此顽强的存活着,足以令我们有所启发。它们同你在室内养植的那些花草相比,更值得我们敬佩!”
寒假期间,吴心怡会隔三差五的跟林溪清视频聊天,通常都是在晚上,一聊就是好久。临近开学的前一周,林溪清刚洗漱完毕,坐到床上,吴心怡的视频电话就打过来了。
一接通就凑向前问:“溪清!溪清!你准备哪天返校?”
林溪清看了一眼日历,说:“我想提前两天回去,晒晒被褥。”
“那太好了,你能也帮我拿出去晒晒吗?”
“这还用说,自然的了。”林溪清笑着说。
“谢谢你,溪清!你最好了!”吴心怡开心的像个小孩子,紧接着又故作深沉的说:“溪清,黄庭远最近有跟你联系吗?”
林溪清一听,知道又要开始八卦了,便淡淡的说道:“偶尔吧,无非就是过节期间正常的问候罢了。”
“噢……”吴心怡沉吟片刻,又郑重其事道:“据我最新获知,咱们系里已经有几个女生对他倾心已久,蠢蠢欲动了!”
林溪清赶紧打住,撇了撇嘴,深呼一口气。“心怡,喜欢谁是每个人的权利,只要是在正当的范围之内,我们就没有资格去评说。”
“不是,我还不是想替你把关,怕你被欺负。”吴心怡满脸的委屈。
林溪清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重,只好又安慰道:“心怡,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黄庭远和我真的只是普通同学间的关系,我们不能仅凭三言两语就胡乱地揣测。难道一提到男女关系,就要想入非非吗?反正,顺其自然吧,是你的,逃也逃不掉;不是你的,求也求不到。”
吴心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结束了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