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诊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宁子衿今晚值夜班，明早八点出休，赶在小卖部关门之前买了两罐可口可乐，摆在值班室的桌子上，时常有听说供红色罐子可保一夜好梦，宁子衿也想试试。
可惜十一点的时候为了提神被喝掉了一罐，凌晨一点的时候被来叫她的护士嘲笑了一番，“这事情有用我们早就设个供台了。”
宁子衿揉着眼睛去病房巡查，溜达了一圈，刚准备摸回值班室再睡一会儿，值班室的座机铃声大作，接起来是PICU的实习生打电话说昨天法洛氏四联症的小朋友状态不好，现在人手不够，让医生过去帮忙。
只是等宁子衿通知完值班医生，还没等值班医生从床铺上爬起来，电话又打了进来，值班医生接了之后，只说让宁子衿去通知家长，便匆匆跑去了PICU。
宁子衿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不知道是因为睡眠不足，还是因为内心的不安。在护士站翻出小朋友的资料，抖着手在座机的按键上一一按下数字，听筒里传出的等待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漫长。
“喂？”对面的声音响起，微不可闻的颤抖着。
“是……小朋友的妈妈吗？这里是Z大附医儿科……PICU，小朋友现在情况不好，你赶紧过来一趟。”
在PICU又见到了小朋友的妈妈，正在走廊的墙角哭得泣不成声。宁子衿透过窗户，小朋友的床上已经盖上了白色的布。
儿科的值班医生见到走廊里的宁子衿还愣了一下，“你怎么过来了？”
“……我跟……患儿是老乡。”
“哦，”值班医生摘掉口罩，“术后并发症。”一句话足以解释。
宁子衿点点头，心情不由得变得沉重，转头看向依旧坐在角落里的小朋友的妈妈，有些于心不忍，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放在了她的腿上，默默地从楼梯走回了儿科病房。
宁子衿在值班室的电脑前坐下，盯着蓝天绿地的屏幕，发了许久的呆，直到心中的郁闷感逐渐涌现，想要倾诉的感觉达到了巅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她的手机上有几条半小时前刚收到的微信，解锁了才发现是乔煜明。
-你今天值班？
-我刚下班
-给你带了夜宵
-在医院楼下等你。
宁子衿捋了捋耳边的头发，重新绑好了马尾，深吸了一口气，走出了值班室，跟护士台打好招呼就下了楼。
乔煜明的车在医院有点空寂的停车场里亮着车灯，格外显眼。小跑着到了车边，拉开车门，坐进副驾。
“我要个抱抱。”宁子衿嘟着嘴，盯着他。
乔煜明眨了眨眼，张开双臂，把女生纳入怀里。
宁子衿闻着他身上洗衣粉的香味，是能让她安心的味道。闭上眼睛静静地靠了一会儿，眼泪却是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宁子衿是哭了就停不下来的性子，动静慢慢变大，乔煜明才反应过来不对劲，急忙把她拉出来，“怎么了？”
宁子衿还是自顾自哭了好一会儿，眼泪慢慢收住了才抽着气说起因结果，“……这是我第一个去世的病人……”
乔煜明从她这里听说过这个B市的先心病患，免不了有点心疼。把女朋友重新扣进怀里，摸了摸她的头发。
宁子衿哭够了便收住了，转而想起来现在的时间。
“你怎么这么晚才下班？这么晚就别过来了。”宁子衿皱着眉看向他。
乔煜明把手里的便利店塑料袋打开，让宁子衿从里面先挑点吃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互联网公司人均007。”
“你明天不用上班吗？”宁子衿打开三明治的包装，小口地咬着面包的尖角，鼻尖和眼角还是有点红。
“明天周六。”乔煜明有点无奈。
“……哦。”宁子衿闷闷出声。
交流就断在了这里，两个人就静静地坐在座位上，车里只有宁子衿手里的三明治包装发出的摩擦的声音和两人的呼吸声。
宁子衿刚哭完，食欲不好，吃完半个就吃不下了，把包装里剩的半个举到了乔煜明的嘴边，乔煜明抬眼看看她，又看看三明治，就着宁子衿的手吃掉了。把包装袋收进塑料袋里，宁子衿从乔煜明手里接过剩下的东西，“我明天早上八点下班，你就不要来接我了。”
说着就要打开车门，手腕却被乔煜明突然拉住，男生满脸认真。
“……我有话对你讲。”
往外侧着的身子转了回来，“什么事？”
“我想出国读研，大概三年的样子……”小心地说出踌躇了一晚的话，尔后小心地打量着女生的表情。
出国读研的消息对宁子衿来说不算太惊喜，大三的春节，乔母就明里暗里问过了，她是大概有了点心理准备的。宁子衿眨了眨眼，“哦，那你开始申请了吗？”像欧妩早就做了申请，在去年六月就开始准备，现在已经拿到了德国一所大学的Conditional Offer。
“……嗯，还在等回信。”
宁子衿点点头，见面前的人还是看着满脸为难，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乔煜明的头，“等录取了请我吃饭，三年嘛，我能等。”
乔煜明看着眼前的女朋友眼角还带着红，却还是一副努力安慰自己的样子，拉住她的手又用了些力，抱住了她。
过了一会儿，宁子衿实在是要回岗了，乔煜明才松开她，凑到她脸边，啄了啄她的嘴角，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拉着她的手，“去吧。”
“嗯，我走啦，你早点回家睡觉吧。”宁子衿推开车门，站在车外朝他挥了挥手。
乔煜明才发动汽车，缓缓驶出医院停车场。
宁子衿提着便利店的塑料袋，悠悠爬回儿科病房。
乔煜明买了不少，在护士站就被瓜分了一些，得了便宜还不忘打趣一下宁子衿，“诶，有男朋友的就是不一样，我们也一起鸡犬升天。”
宁子衿抿了抿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朝医生休息室的方向指了指，“我去给他拿一点。”
护士小姐姐自然是让她去了，宁子衿便拎着袋子朝休息室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