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的第一学期,木里虽然转去了四楼的17班,但却一直没有,真正将自己,看做是班里的一员。而相对应的,班里的学生,也一直将他边缘化。这一情况的稍微好转,还是从木里换同桌,以及考完期中考试才开始。
木里知道,出现这一情况,并不是因为,自己在期中考试的时候,考的还不错。也不是因为他们真的出自好感,而想与其结识。木里清楚,这些转变的真正源头,还是因为自己换了同桌,而他的新同桌,恰巧又是自己的老同学,不仅成绩好,还是班级里的班干部。
虽然林初原看着人挺和善,也很好相处,但真正要与他接触,并与其熟识,却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若非,在很早之前,就与林初原有一些感情基础,木里要想得到他的认可,那会是相当困难的一件事。
平时大大咧咧,易于情绪化的人,是最容易结交的。而像木里和林初原这样,看似人畜无害,满脸堆笑,柔情无限,实则内心深沉,气息内敛,最是不易得到他们的认可。因为在他们眼里,任何人都没有区别,即便是有,他们也伪装的极好,任何人都无法通过他们的神情,看出任何端倪。即便他们眼前站着的是他们最讨厌的人,他们也能与其谈笑风生,毫不违和。
木里坐在回家的车子上,想着这一个学期以来,发生的种种事情。木里旁边的位置上,坐着今年刚刚高一的弟弟,他把头斜靠在木里肩膀上,沉沉的睡着。木里看了一眼熟睡的弟弟,心想高一的自己,虽然平常表面看着冷酷,但心底也是这般没心没肺。
看了一眼弟弟的木里,又一次看向了车窗外面。此时,大巴车早已离开县城,木里目光所及处,尽是荒山野滩,木里心想,再往前走,就到了有人居住的地方,那里的景象,除了村民耕种的庄稼,已经被收割,山上也是光秃秃的一片。近年来,实行退耕还林,虽然还没有形成成片的林海,但也效果显著。起码看上去,给人一种赏心悦目之感,不会显得太过悲凉。
木里看着眼前的荒山野滩,与自己心底的悲凉不谋而合,不由得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知道,那些在自己与林初原做了同桌后,才向自己示好的,很大程度上都是将自己当成了一个踏板,试图通过自己,达到与林初原相识的目的。
木里知道,在他猜透其他同学,这个动机的时候,他原本应该是愤怒的。可出乎自己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出现自己想象中的愤怒。或许是伪装的够久,木里也已经感到麻木了吧,他早就忘了,不带表演成份的真情流露,是什么样的一种体验。
木里知道自己能做的有限,但还是会配合他们,达到他们的目的。然后让一切的联系,又恢复如初,就好像先前与他们,打的火热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似的。木里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给自己的表现打满分。但他知道,他的口碑应该不会太差。毕竟,像木里这样,助人为乐之后,完全不索取任何报酬的好心人,在如今普遍缺乏信任的年代,诚然已是不多见了。
当然,木里也知道,在接近他的所有人里,还是会有那么两三个奇葩的存在,他们是想要真心与他结识。这其中就包括,不知出于好奇,还是出于,其它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的武雪梅。
不管是在校园里,亦或是操场,更或者是在楼道里,武雪梅总是会找木里说话。即便有时候,没什么话题可以讨论,武雪梅也会喊木里的名字,而当木里转身想问她有什么事的时候,她往往会抢先开口说没事,只是因为突然看到了,就随口喊出来了而已。
木里从未想过,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也可以戳中,原本早就被自己包裹的密不透风的心,从而影响他的心情。使他也会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还是个少年,自己也有少不经事的一面。
木里从未想过,武雪梅会以这种,极其简单而又枯燥的方法,毫不费力的闯入,自己设防的心灵世界,从而得到他的认可。他人为树立起来的心的牢笼,会以这种,最不具备攻击性的呼唤,以致荡然无存。
当大巴停靠距离木里家最近的大山脚下时,木里已经梳理好了所有情绪,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他都已经不再放心上。既然已经回了家,那么在学校里的一切,也都得先放下,不再去想。这是他对自己的要求,不管多难做,都得严格执行。
可木里的想法,显然过于稚嫩,事物与事物之间的联系,有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割舍的开的。就在木里回家后的半个月后,也不知是谁,发起了一次同学聚会,这是一场与高中生活,看似毫无关系的初中同学聚会,却处处离不开高中生活的影子。即便很多人,如今都不在一个班,甚至于根本就不在一个学校。
木里从走进聚会现场的那一刻开始,就知道自己不该来。他看着所有人谈笑风生,眼角眉梢尽是喜色上头。他原本以为,这会是一场,以怀旧为主题的聚会。可现实往往是冰冷残酷的,也往往是出人意料的,太多的猝不及防,让你在认清现实之前,就早早的察觉到你来错了地方。
而面对,相处三年之久,再加上两年未见的老同学,木里满心欢喜的像个,涉世未深的小孩一般。可当听到他们咄咄逼人的问话,夹杂着探究秘辛的莫名兴奋,木里的满心欢喜瞬间转为苦笑。
木里知道自己转班的事情,他们迟早会知道,他也没想过要隐瞒。但他说什么也没想到,他们会是在这种情况,以最让木里感到,不可理喻的方式表达出来。他从一开始期待聚会的来临,到最后祈求聚会赶紧结束,这期间,木里表现出来的前后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也包含了对自我否认在里面。而对自我进行否认,是木里最不想拥有的一种情绪体验。
从聚会场所出来,木里深深的呼吸了两口。逃离聚会现场后的木里,不再像先前那般感到压抑难受。他的思绪也渐渐活跃了起来,不再像刚才那般僵硬。在回家的路上,木里想了好多过往发生的事情,越想他越难以释怀,聚会场上的咄咄逼人。他也终于体会到了,那些初中时,转来自己班上的同学,是怎样一番心情。
自己做自己的,管别人说什么,在木里看来,这看似充满哲理意味的一句话,却是最不可理喻的一句废话。